情归何方(16)
十六)她是爱玛吗? 路旁一块牌子上写着:“走下去,别拐弯!”车子不拐弯,我的爱也不拐弯。 美国这麽大,到哪儿去找她呢?没有地址,没有电话,只有一句:“你想找就一定能找到。”车过布法罗( Buffalo),我决定走波士顿(Boston),纽约(New York),费城(Philadelphia)路线,这条路线沿途经过15个大城市。大城市有大学,她不能到没大学的小 镇去。 我向着波士顿方向开去,在极陌生的环境里行进,远望阿巴拉契亚山脉,心里涌动着莫名的悲哀。天地之间,人是这样缈小,我又是人间的缈小。一个缈小去寻另一个缈小,只是为了那一点感情,感情的细丝是那么脆弱,但又是那么坚纫不拔。 到了波士顿,我先後到哈佛,麻省理工学院,波士顿大学寻找,都说没这个留学生。我用我的手提访问了 这几间大学的网站,也一无所获。我还说服了波士顿大学网站的编辑,发了一条远方来客觅亲人的消息。 我又访问了当地两家中文小报的编辑部,他们听了我的故事,免费为我刊登了一则寻人启事。然后我就坐下来等,三天过去了,没得到任何消息。 我跑到了纽约。在纽约,也照波士顿的办法去做。纽约大学,哥伦比亚大学,都没有爱玛。在两家大学网 站发了我的寻人启事。我也访问了几家当地的中文小报的编辑部。一家小报的一个编辑,是个50出头的老太太,她在曼哈顿打拼了25年,没拼到一所房子,也没拼到一个老 公。她很想帮我。她可算是老纽约了。她帮我出了许多寻找爱玛的主意。我们共进了晚餐。她很喜欢喝白 兰地,边喝边讲述她往日在曼哈顿打拼时的英雄业绩。甚至还说了她的风流艳事。20年前,她也是从加拿大来到美国的。到了美国,就一头扎进曼哈顿。曼哈顿就像强力胶,一旦粘上了,就一辈子离不开。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到了纽约都想到曼哈顿一试身手,所以,她建议我到曼哈顿去试试运气。 “曼哈顿那么大,人,那么多,我怎么找呢?”我说。 “有办法!你觉得那里的公司太多,挨个问,问不起?你到女生公寓去找呀!爱玛如果在曼哈顿,就一定住在女生公寓里。我,现在还住在女生公寓里哪!”她胸有成竹,她觉得我一定能在那里找到爱玛。 “这个办法倒不错,不过,我人生地不熟的,很难找到这些女生公寓呀!”我说。 “这也有办法。你去找这个单位。”她迅速地在一张纸上写出“New school”(新学校),然后,接着说:“电话是 我按她的指点,找到了那家“新学校”,学校给我找了一位“女生公寓”的“专家”当导游。她也是一个老夫人, 头发都白了,但精神很好。她是英格兰人,开过“女生公寓”,当过这类公寓的管理人员,如今退休在家, 和一条小狗过日子。当然,她也没老公。她一周在这个学校做两天义工。她对曼哈顿的“女生公寓”了如执掌,她根据爱玛的经历,选择了几个公寓,到那里查找,却一无所获,然而,这些公寓却给我留下了极为 深刻的印象。比如一家教会办的单身职业女性公寓,往里一看,迎面过来一位坐轮椅的老夫人,她头发雪 白,红光满面,穿戴大方,气质高尚,但她的眼睛却不那么灵活,对周围环境的反应也很迟钝。我再看过去,有好几位手扶墙走路的老女人。会客室里,还坐着三位打瞌睡的老婆婆。 我对导游笑笑:“这是老年公寓吧?” 接待我们的小姐忙说:“我们的公寓是教会办的,专门给从外地来曼哈顿工作的单身女性住,公寓受不许涨价的法律保护,每人每月只交 500 美元,而且,每天供应早餐和晚餐。这在曼哈顿是{zpy}的了。私人办的,怕要你 1000 元啦!所以,一些人就一直住下来,有的没有结婚,也没有其他家人,孑然一身。退休了,人老了,没钱 搬到别处去住,教会又不可赶他们走,就这样,我们的公寓里老太太比现职女性越来越多,于是,看起来 ,快变成老人公寓了。” 我们听着,都报以友好的,同情的微笑。 这时,导游对我说:“我领你到这儿来,就是因为房租便宜。我想,你的女朋友来纽约不久,手头不会很宽裕,她租住这样公寓的可能性比较大。” 接着,导游向接待小姐说明了来意,问她,房客里是否有一个叫爱玛的中国姑娘? “爱玛?”小姐说。“倒是有两位叫爱玛的姑娘,不过,都是欧洲人,不是中国人,年龄也大。” 纽约是美国的核心,曼哈顿是纽约的核心,而在核心地带竟有这样的公寓。 看完这些选出来的公寓以后,导游问我还看不看别的。 “一个不落!”我说。“我必须找到我的女友!” 很晚很晚了,我们才把所有的“女生公寓”看完,希望破灭了,也筋疲力尽了。白发苍苍的导游却还神气活现。我们一起共进了晚餐,她坚持AA 制,给她小费也坚决不要。 “先生!”她说。“你们中国人真好,我年轻的时候要遇上你这样对爱情忠贞的人,我一定嫁给他!”她的样子有些凄楚。“可惜!我没有遇上。” 我们分别的时候,她有些依依不舍。 三天後,我得到了两条重要线索。这两条信息令我难以入睡。一个网站给我的e-mail 说:一个网民说在某个投资公司,有一个叫 emma 的东方女人。一家小报告诉我,有读者来电话说,有一家电视台,播出的广告里有一个很像爱玛的女孩( 在寻人启事里附有爱玛的照片)。 我在曼哈顿一座高层建筑的38搂找到了那家投资公司。公司很大,一间大厅里用隔板隔成几十个小单元, 看过去满是人头。恍惚看到几个黑头发的中国姑娘。我的心跳起来。“爱玛就在这里?” 一位中国姑娘接待了我。 “我们公司是有一位emma 小姐,你找她有甚麽事吗?是谈投资吗?”她讲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 。 “我从加拿大来,就是要看看这位小姐……因为……”我还真难用简诘,委婉的语言把我找爱玛的原委说清楚。 “什麽事情?”她坚持着。 “我先见见她好吗?” “先生……” 我用中文讲述了我找爱玛的原委。中文方便之处是可以用模糊语言,尽量地含蓄,不用说的十分露骨。她听懂了,也温和的笑了。 “你看我像她吗?”她说。 我摇摇头,但我马上意识到,她就叫emma。 “sorry!”我红了脸说。“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可以看看她的照片吗?也许,我能帮你一点忙。”她说。 我给她看了爱玛的照片。 “没见过。我的朋友圈子里没这个人。”她说。 这条线索就这麽断了,我失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我望着这姑娘想:她真有点像爱玛,头发,眼睛,下巴?我说不准。但她不是爱玛。 第二天,我去了坐落在曼哈顿的那家电视台,费了很大周折,我才看到那个像爱玛的女孩做的广告。看了 广告,我且忧且喜,又惊又怕,似明白似糊涂。是爱玛吗?又是,又不是。像她吗?又像又不像。我做不出确切的判断。几幅广告都是女士内衣的广告。画面的主体是三围部分,只露了一次脸,一晃而过,看不清楚。这些化了装的模特,真假难辨,我必须去找真人。 第三天,我才找到那家广告公司。接待我的是一位60岁的老人家。可是他却说他只有38岁。他告诉我说, 我找的这位模特不是专业的,而是一家女士内衣批发公司的销售主管。 “你们为甚么请她拍广告?”我问。 “漂亮啊!”他说。 “她漂亮吗?” “yes!在我们专业人士眼里,她是东方美人的经典。”他晃着大脑袋说。 “我可以见她本人吗?” “她不在我们这里,你得到她的公司去找她。” 几经辗转,我找到了那家女士内衣批发公司。原来这个公司也在曼哈顿。接见我的是一个有魔鬼身材的女人。她的三围,大约够人看三天。我向她说明了来意,她却毫不含糊地看了我三分钟。然后说:“你找的那位女士叫什么名字?” 我只有张口结舌的份。我不知道她的姓和名,我问过广告公司那位38岁的老头,可是他没告诉我。 “不知道。”我说。“你看!”我把那广告的照片摆在她面前。 “啊!那是我们的销售主管。”西洋魔女说。“她叫贝莉,你要找的那女孩也叫贝莉吗?” “不!” “名子不对呀!” “名字不对我也要见见她。” “她很忙,你预约吧。三天以后。” “我是从加拿大来的,时间很紧,能不能……” “加拿大怎么样?从地球那边欧洲来的也得预约。”这魔女一点也不讲情面。 “我只看她一眼。” “不成!她正和客户谈生意。” “帮帮忙吧。”我努力地向她微笑。我对任何女人都没这么笑过。 “你等等,我去看看。”她被打动了。微笑还是管用。她出来的时候也笑了。 “先生,你的运气不错,一小时以后,你可以看她一眼。但她没时间与你交谈。” 我和这位西洋魔女聊起来。她说她是模特,现在年龄大了,干不了啦。 “你年龄大吗?” “48!”她很干脆,女人说年龄总是吞吞吐吐的。可她却没有保留。也许,她已经 58 了。 “我以为你只有28呢!”她的确很年轻。 “贝莉正当年,脸型是典型的东方美女。身段也不错,是我建议她向这方面发展的。” “你看她很美吗?”我问。 “很美。我从没看过这么美丽的中国女孩。她在我们西方人的眼里,是无与论比的美人。”她说到高兴处, 还扭动了几下屁股。职业毛病。 “真是这样?” “当然!有好几家广告公司请她拍广告呢!” 有一个人出来通知我们进去。西洋魔女领着我走进一间会议室。我的心狂跳起来,生怕那个叫贝莉的女主管就是爱玛。但又强烈地希望她就是爱玛。会议桌上摆着水瓶,水果,面纸之类的东西,会议桌的主人位子上坐着一个中国姑娘。她在翻阅文件,旁边站着一个男人等着她签字。我们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她。 她一点也不野,像爱玛一样,一脸的憨厚。她的眼睛有点像爱玛,鼻子,嘴,都不大像,但合在一起又有 点像了。她脸色比爱玛白,身子比爱玛瘦,个头比爱玛略高。活脱脱就是爱玛的妹妹。 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像见了久别重逢的朋友,现出一些惊喜。又低下头去看文件,签字。 “你看,她是你要找的女朋友吗?”西洋魔女问我。 我说不出话,只是默默地摇头。正巧,贝莉抬头看我,她见我摇头,便锁紧了眉头,别开脸去。她把文件 交给那男人,随同他一起走出会议室。西洋魔女也跟出去了,我站在那里发呆,被失望的情绪控制着。 魔女回来了,对我说:“贝莉很同情你,也想帮你,她给你一份报纸,这上面有一则消息,说有一个从加 拿大来的女孩,困在了美墨边境,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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