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从2009年开始，各种发展规划纲要依次出台。比如，2009年1月至2月，陆续密集发布了钢铁和汽车产业振兴规划、纺织工业和装备制造业调整振兴规划、船舶工业调整振兴规划、电子信息产业振兴规划、轻工业和石化产业振兴规划、有色金属和物流业振兴规划等xx产业振兴规划，其实施时间是2009年至2011年。近期，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等亦在高层审议中。如果说产业之类的工程型活动大体上是可规划的，教育之类的半工程型活动还多少可以规划一点，则人才或人才发展之类的非工程活动也要规划则是匪夷所思了。人才可以规划吗？人的才能可以规划吗？爱迪生、爱因斯坦、比尔盖茨可以规划出来吗？答案不言自明。 这里首先在流行的或主流的意义上使用人才一词，即人才是指少数人（力），一般是指有学位的或有职称的、{zh0}是海龟的，它与劳务并列。比如，人才市场与劳务市场。通常，人才由组织部、人事局管理，劳务由劳动局与公安局管理。依据官方资料，截至2007年底，我国人才资源总量已达1.04亿人；全国高层次科技创新人才1万名左右。显然，这里的所谓人才不是一个市场认定的范畴，是计划认定的范畴，是政府部门认定的范畴。比如，只要是工程师、讲师，不管是否为市场所需，是否就业，都计算为人才。过去，我们曾经喜欢对比搞导弹的与卖鸡蛋的，认为前者是人才，应该有高收入。但放到市场经济条件下，搞导弹的也可以失业，卖鸡蛋的也可以市场很紧缺，据说发达国家的建筑蓝领的工资比大学教授的工资都高。北京大学毕业的官方校方一定会把它统计为人才，如果这个北大毕业生从事所谓的劳务，比如卖猪肉，还是否统计为人才呢？一个海归人才，并且从事所谓高技术，如果他不尽力，他是否算人才呢？北京人艺有职称的演员算是人才，草根明星王宝强是否算人才呢？潜在的没有职称的所谓人才是否算人才呢？公务员，省级与中央的公务员，在现有体制中xx算做人才、高层次人才，但在成熟市场经济体制中并非如此。因为有能力做公务员的人很多（供给很多），不存在稀缺性，尤其它又是吃税款的，其收入不应该高于社会平均水平，社会是不会把他们算做优秀或成功人士的。目前中国公务员报考的千中选一之热是畸形、异化，是对作为经济主体的企业创新的极大阻碍。其实，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不必要、也不可能去规划什么人才（发展）、管什么人才，那是市场的事。市场认你，有业可就，这是最关键的，而不是什么人才的帽子。至于还把人才分为{gjj}领军人才、省级领军人才、市级人才更是计划经济的典型做法、粗暴做法、机械做法、工程式做法，也是分封制的另类翻版。经验证明，公共品之外，政府抓什么、管什么，什么就被抓死、管死，比如，家电行业、汽车行业、粮食生产等，政府越抓越管，结果越差，政府越放手，市场越繁荣。市场比政府聪明，政府不可认为自己是父母官、是师傅、是{wn}，市场经济就是民本经济、自由经济、竞争经济、赛马经济，相信市场就是相信老百姓的才能，鞋子是否合脚只有自己知道。现在凡是没有放开的行业领域，基本都是老百姓意见很大，比如电力、电信、石油、铁路、教育、医疗等垄断性行业。 由于流行的或主流的意义上的人才含义或规定，目前就业与升职中的诸多歧视之产生就是极其自然、见怪不怪的。如学位歧视、户口歧视、性别与年龄歧视、外貌歧视、体检歧视等，虽然它们明显而公然违反宪法与法律。所谓学位歧视，如就业中要求必须有某级学位才可以干某岗位、职业考试（国家公务员考试、国家司法考试等）中必须有某级学位才可以考某岗位，职务晋升中把本专科学位作为必要条件，以至于有人说中国{zd0}的博士群体在官场，本来英雄不问出身，现在处处讲出身、讲成分；本来不管白猫黑猫、洋猫土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现在必须是只能白猫洋猫可以抓老鼠。一个机构的介绍首先说本单位有多少博士、多少硕士，甚至计算博士所占比例，像这样的介绍难道不是对所有非博士的有形或无形的歧视吗？所谓户口歧视，如不管你在北京居住了多久、就业了多久，没有北京户口就不可以参加北京的吃财政等许多岗位的应聘、不可以享有北京人的诸多福利；所谓性别年龄外貌歧视，如有些招聘启事在文字上断然拒绝男性，或断然拒绝女性，或断然拒绝年龄大的人，或断然要求长相漂亮、身高不低于1米7，中国的民航客机里只有空姐、只有所谓漂亮空姐、没有空嫂、没有空叔就是典型表现。所谓体检歧视，就是基于有罪推定，认为你有病，认为有病就不能工作，所以我就要对你强制体检，宁可错检、误检1千，绝不漏掉1个，我就是要“操作”你的人身权、身体权、隐私权。前些年一直存在的乙肝病毒检查项目终于在科学与社会的压力下被取消了（不久前北京试图以各种理由维持这一检查，但最终胎死），但这是远远不够的，因为根本的要害是取消整个体检，而不是取消个别项目。当然，特定行业、特定岗位所必须的体检是必要的，但它们是例外、是个别。目前保留的肝功检查也是匪夷所思的。一个人肝功不正常就不能工作了吗？一个人就算有肝病就一定在工作场所影响他人吗？如此，焦裕禄应该如何处理呢？{zc}肝病的xxx应该如何工作生活呢？工作场所不是夫妻生活，如何传染呢？再说，重要的不是传染而是感染，是内因而不是外因，是分餐而不是共餐。退一步讲，今天体检合格能表示明天也合格吗？是否要天天体检呢？是否所有的现任公务员在体检不合格后都取消其工作资格呢？观察古今中外，干出大事业者多半身体都有病，常常都有大病，而各种理化指标都合格的人大体都难有大的创新（这不是歧视理化指标都合格的人，而是说这也是一种平衡）。用人必须不拘一格，1949年前共产党在与国民党的政治之争中，有过所谓的强制体检吗？一个人加入共产党是否也要首先进行所谓的体检呢？婚检已经取消，就业体检还应该存在吗？体检经济（如千万考生体检费达数十亿元）还要存在多久呢？可怜我们的青年，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硕士、博士、就业要被强制抽多少管的血？他们被感染的机会增加了多少？显然，在诸多歧视之下，已经认定为人才的人当然是既得利益者，他们有多少创新的动力与压力是令人怀疑的，而还没有认定为是人才（包括政府后备人才）的人要成为所谓人才是相当艰难的，也是成本很高的、极其浪费生命的。在这样的歧视之下，虽然也会有人成为所谓人才，但数量很少、质量不高，不能形成有机循环、递次推进。计划经济体制就是如此，与市场经济体制比较，前者也会出所谓人才，但数量很少，多为非常态、非正态的典型（模范），不可持续，是一花独放或几花开，是“官养性的动物”，是可计划的、可指标化的，如所谓百千万工程计划，培养（圈养）1百个左右国际{lx1}级人才、1千个左右国际先进级人才、1万个左右{gjj}人才。而后者则数量很多，可持续，是百花开、是春色满园，是“野生型动物”，是不可计划的，有时一个计划外的“小人物”之创新抵得上1百个大学教授；无数的风险投资机构选人或市场用人比政府更有效率与效益。市场的自由之环境与独立之人格是创新的土壤与温床，政府的认定、管理、给帽子、给头衔、对人的工程化计划是难有创新、少有创新的。也许，职位或岗位的供给与需求之多少、就业的供给与需求之多少大体上可以预测、可以规划，而人的才能之开发利用多少、有多少人可以获得诺贝尔奖、有多少人可以发明多少、高技术发明多少、有多少人可以成为爱因斯坦或比尔盖茨等是不可预测不需预测的、不可规划不需规划的。 如果我们把人才的含义推广一些，是指人的才能，则应该是人人都是才，人人都有才，人人金矿，天生我才。人与人之间不是人才与非人才的区分，不是才能高低的区分，不是身份贵贱的区分，只是职业、岗位、收入的不同，只是才能的开发程度、利用程度的区分，只是工作与休闲的偏好匹配组合的不同（有人愿意多休闲少工作，有人求稳定，有人求风险，有人求寿命，有人玩命求高薪，有人拼命搞科研等），只是现实与潜在的区分、选择的不同。由此所谓引进人才是一个似可怀疑的说法，本质应该是找适合的人做合适的事，没有引进的并非不是人才或没有才能，而是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 虽然人才规划在国家或宏观意义上不可行，但在地区或企业意义上是可做的。因为人是可以流动的，一个地区或一个企业可以不需要造就所谓人才（造血），但可以引进所谓人才（输血。比如，深圳规定：高层次专业人才享受住房补贴，建筑面积标准计算是：两院院士200平方米，其他{gjj}领军人才150平方米，地方级领军人才100平方米），因此是可计划的、可指标的、可规划的，虽然就全国来说，人才总量不变。不过，这样的规划也无所谓规划之本意，不是人才发展之规划，因为它涉及的是人才存量而不是人才增量，只是地区或企业的计划，或战略，或谋略，或阳谋 当今中国，常常是运动式、大呼隆、一窝蜂的做某事，比如规划，要么不搞，要么一搞就是十个、二十个，在部门利益之下，规划是不搞白不搞，规划的钱是不花白不花，虽然搞了也是白搞、花了也是白花。在计划经济体制被改革之后，部门的审批工作减少了，规划等就成为新的工作增长点。本来规划没有错，但如果没有关于规划的法律，没有《规划法》，没有法律先行，则无序规划、多头规划、墙上挂挂的规划、一任领导一个规划、秘密式或封闭式规划、鬼画式规划，那真不如不搞规划，一动还不如一静，少一些折腾于民于国更有利。因为没有规划法，所以规划的作用究竟是什么，规划的主体是谁（起草小组是什么角色？），谁来监督规划的编制，谁来评估规划，谁来负责社会建议的处理，谁来执行规划，谁来对规划没有落实负责，规划过程中党政关系、政府人大关系、中央地方关系、政府各部门关系如何协调，在所有这些程序没有法定之前，我们还能有科学的规划吗？一个规划的编制，在1个月里就收到100多万条建议，起草小组开了100多次座谈会，究竟是怎样的好事呢？是否是有民主之名而无民主之实呢？是否是人力的一种浪费呢？有关部门、国务院是否太累了？当作为立法机构与监督机构的人大在规划面前没有发言权与决定权的时候，规划除了热闹与轰动还能有什么作用呢？据说这次的人才规划含有23个战略专题、14个重点领域人才队伍建设战略专题和5个规划纲要重点专题，如此面面俱到，还能有什么战略呢？前几年公布的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 (2006━2020年) 仅重点科技领域就高达11个、优先主题高达62个、前沿技术多达8个领域30余类、科学前沿18项、重大科学研究计划4项 ，如此无所不包的科技计划还有多少科学含量呢？结果除了虎头其外、蛇尾其中，还能有其他吗？ 两害相权取其轻，人才规划还是取消为好；取消有困难，还是暂停为好。三思而后行，深思、反思、追思而后行。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顾海兵
100872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 顾海兵 教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