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日 恋 歌
每到冬天下雪的时候,我总会凝视那飞舞的雪花,总是会想起那个夜晚,那跳动的煤油灯的火苗,……虽然四十多年过去了,那个夜晚依然那么清晰而美好。 那一年,因为当时“走资派”的父亲还没有xx解放,家境不好,我探亲回家没有呆多长时间,就回到了插队的生产队。其他知青还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孤独、痛苦但无奈。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也不愿意去想。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厚厚的大雪把世界上的一切都掩盖了,只有不怕冷的狗把自己的脚印留在那雪原上。 记得那天傍晚,在冰冷的草屋里,我一个人坐在床上,脑子似乎麻木了,只听见屋外北风的呼啸。天渐渐地黑了,突然有人敲起草屋的门来。我想,这个时候谁会来啊,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老吴。他头发上沾着雪花,进门后跺了跺脚就招呼我“走,到我家去吃晚饭”。此刻,我不知道说什么好,随手拿了一盒从家里带来的香烟就跟着他去了。 推门进了老吴家,只见堂屋里的刺槐树做的桌子上点了有灯罩的美孚灯(农民平时是舍不得点的,平时都用xx瓶做的小灯盏),显得很亮堂。老吴把我让上座位,嫂子便把凉菜摆上桌子,盐炒黄豆、咸韭菜、咸鸭蛋……装咸鸭蛋的盘子就放在我面前(后来我才知道,当地农民家里招待贵客,咸鸭蛋总是放在贵客面前的)。那天晚上,老吴的孩子没有上桌,他们不时地把头从房间里探出来。那天晚上,就我们两人,喝了山芋干酿的烧酒,嫂子杀了鸡,买了肉,做了好多菜,还蒸了白面馒头和野菜马齿苋馅的包子(当地农民平时的主食是玉米、大麦、山芋)。老吴话不多,只是一个劲地劝我多吃点。我和老吴用碗喝着酒,堂屋里弥漫着煤油灯跳动的火光,弥漫着酒菜的香味,和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感。嫂子边说边张罗着,“你不容易啊,一个人在我们这里吃苦了”、“家里还有什么人?”…… 饭后,我把香烟给了老吴,红光满面的他仔细地端详了一会说:“这是好烟啊,留着以后办事用”,说着就掏出小烟袋抽起来。青色的烟在昏黄的灯光下徐徐上升,我看着满足的老吴。想说点什么,可总是说不出来。几袋烟下来,老吴拉这我的手说,“我早就想请你吃饭了,怕你不肯。昨天路过你家,见只有你一人,他们都还没有回来,我就来请你了,今天你能来,我真高兴。”“你看,这雪真大啊,明年肯定丰产了。” “明年肯定丰产了”。这美好的期盼似乎感染了我,我想当白雪消融后,大地上的万物不就要露脸了吗,万物不就要欣欣向荣了吗。此刻,我的内心一股热流涌出。在这黄海之滨,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在这位贫穷的农民家里,我一个几乎被社会遗忘的人受到了如此礼遇。我只能紧紧地攥着老吴那双粗糙的大手。 如烟往事,很多都遗忘了,然而不能忘也不该忘的,已经沉淀下来,在心的深处。在这片贫瘠的的土地上,我八年的生命岁月正是伴随着平原的落日,伴随着飘飞的芦花,伴随着像老吴那样的农民成长、成熟。那些如金子般珍贵的东西将伴随着我的生命,直到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