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婆婆过完除夕，次日下午就匆匆回到家里，准备出行了。遗憾的是这次只能与先生、先生的妹夫三人成行——先生的妹妹必须利用假期为一个今年高考的孩子补课（这孩子从大年初二就开始“尅书”了，可怜啊）——少了一个人，也少了许多乐趣。
此次出行还是坚持北方线路，走祖国版图“鸡脖子”西部——作为东北人，一是地域归属感比较强，二是早春时节北方的气温、景致与冬天没大差别，既可领略冬天的意趣，又可在住宿时享受家里那样热得烫人的暖气，不必忍受南方难熬的湿冷。更何况，去年学生还向我推荐过一些此时沿途极有冰雪特色的地方。
吃过“破五”的饺子，经长岭、通榆、洮南，三百五十公里到达白城。一路无雪，阳光灿烂，四野是土黄色的碱滩，上面覆盖着金黄色的碱蒿——像是在秋天。陆续凭吊辽金村落遗址，发思古之幽情；在实在“太平了”的一马平川上撒欢，跑出了远超高速公路上的速度；站在粗大的风力发电杆下，仰望头上三支飞速旋转的巨爪，感受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人几乎被吹上天的刺激……尽管春节期间饭馆都不营业，还是在长岭县城边发现了漏网之鱼“一平顺风”小店——实惠热乎的脊骨炖酸菜和炒木须肉不仅填饱了肚子，还吃到了地道农家味儿。特意弯进太平川镇，看妹夫家下放时曾住过的至今居然还趴在那里的土屋，看他曾读过书现已该做他用的铁路小学，看火车站前通衢大路两旁的商铺——那地方过去坐落着奉系军阀主要头目吴俊升家规模宏大的宅院群（吴是张作霖的忠实伙伴，在奉系武将中堪称出类拔萃的人物，在东北提起“吴大舌头”年长些的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却这样现代得有些恶俗。
白城变化很大，已经不再是漫天风沙、遍地碱土的草原小城。虽然距上次出差已经二十二年，但我还是很快找到了曾住过的军分区招待所旧址，不过那里已建成大宾馆。刚开始，生于斯长于斯的妹夫居然没有找到他父母家的位置，没有找到他结婚的楼房，没有找到他们夫妇大学毕业后最初工作的地方。后来，几经辗转，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一切却物是人非。也难怪，他们离开那里很多年了，漫长的岁月什么不能改变呢？
驱车在宽阔疏朗的马路上，看着行人寥寥、几个小孩子用冻得通红的小手去点鞭炮，听着稀稀拉拉的“噼啪”声炸响、妹夫絮絮地念叨他的如烟往事，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一切仿佛是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还充满朝气，挥洒青春，甚至还嘲笑迂腐……可是，转眼却在时光的雕刻下满脸皱纹，只能够抚今追昔了。
白城对于我和先生不过是差旅途中的一个驿站，对于妹夫却是魂牵梦绕的故乡，所以他精神亢奋，话也格外多，在xx的“大安渔村”没吃几口菜，还没喝酒就醉了——呓语里有那么多的留恋怀念，也有那么多的伤感。我问：“你后悔离开吗？”他眼睛潮湿：“不，北京的确更好。可是我在北京找不到根儿，这儿就有我的根！”这是醉话吗？不知道，反正我和先生的眼睛也湿了。
啊，白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