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AN - 壹佰陆拾伍张皮- 博客大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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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要到妈妈朋友在市郊买的新房过年,我不知快乐与否。对于过年,小朋友的快乐来源于过年时可以得到的红色,印有{lx}头像的纸头,不快乐则来自于,没完没了的走亲访友时,期末考试成绩将被比较和评头论足一番。大朋友的快乐其实和小朋友们差不太多,各种名号被充了无形钞票的卡和可以拿在手里柔软的钞票。过年时候都要说好话,所以无论这一年得失如何,总能听到不少的美言,摸爬滚打,苟延残喘地被祝福要厚积薄发,平步青云,财源广进的更是在过年时候被捧地飞了起来。来年则要“飞得更高”。也或许以上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量了这一年一次大家因举家团圆而发自内心的幸福情绪。

     

          什么举家团圆,我不知道。印象里,爷爷奶奶是太过于奇怪的老人,他们不需要举家团圆,虽然家里还算人丁兴旺。有好几年的记忆里都是没有他们的。每次临近过年,都由爸爸作为代表去爷爷奶奶家送上年货,再将他们的压岁钱带回来在年初一的早上给我。甚至有许多年,我都以为“这是爷爷奶奶给你的压岁钱”不过是爸爸将自己的钱分装在了两个红包里给我的。把我从小带大的外公外婆都来不及过八十岁的生日,很早离开了我们,从此以后,过年的热闹是听来的,是借来的,是被强加在身上的,让人浑身不自在的一种东西。我口口声声地讨厌过年却不知是一种无可奈何,还是发自内心,形式化是我们讨厌却又乐此不疲的东西,因为它本身的不可撼动,便让得到不到它的我因此像缺少了点儿什么似的。后来我每年的大年夜总是和父母早早吃罢了晚饭,躲在房间里看一晚上的电影。有一年的夜里,我连续看了两部同志电影,从《东宫西宫》到 《蓝宇》男人之间的缠绵真是纠结,然后一边听外面一拨接着一拨的鞭炮声,全然不知道到底到了几点,收着千篇一律的祝福短信。过年的热闹像条蛀虫把我整个人咬的一个坑一个洞的,却不能哼一声不快,深怕不知会触了谁的眉头。所以对于一个超过三人的chinese new year,心里的兴奋劲像是拿了几天前的剩饭剩菜出来热了吃,并不是一种久违,而是像一壶再也烧不开的温吞水。

     

       从市区到遥远的巨型房子不过陈升一张专辑的时间。我在车上听《一朝醒来是歌星》。这是张现场录音专辑,{dy}首歌是一首演奏曲,没有vocal,只有两把吉他的弹拨,歌名到是巧妙,提了一个没法回答的问题,我快乐吗?我任由窗外软绵绵的阳光把我脸晒成村里人的红色也无所顾忌。这张专辑起初只是觉得好听,旋律上的好听,毕竟录音专辑少了很多编曲上的羁绊。后来是听了陈升上马世芳的节目,了解里其中一些歌里的故事。第七首歌叫old hippie,写的是张艾嘉在纽约的叔父。陈升和萧言中去纽约时,张艾嘉的这位叔父接待了他们,他当时在联合国做事,已经在纽约生活了许多年,在异乡遇到了陈升他们,变得像个小孩子,带着他们去酒吧,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后,还要和他们一起在只有流浪汉的街头裸奔,叔父说“只想吃口道地的炒河粉”,叔父说他{zd0}的梦想就是像流浪汉一样带着硬纸板,醉卧在宝里街头,后来这两句话后来被写进了歌词。我有时候想人的故乡,家乡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情节,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去别处去过美好的生活,事实上对于没有离开过上海的我也并不能懂得这样的情节。后来已经身在澳大利亚的巴丢草在那个的鬼地方,画唐卡过了中过年。到头来才知道,这种无聊的热闹是我们少了不行的东西啊。

     

       陈升唱完,我们从拥挤的上海终于行至除了保安看不到活人的市郊。巨型房子有一扇港剧里半山别墅都有的大铁门,按了遥控按钮,自己开,自己合的那种。女主人正在草坪上溜大狗。进了房门,叫叔叔,叫阿姨,叫阿公,叫阿婆,只有还在地下室看电视的弟弟没打招呼。男主人的姐姐也在别墅要一起过年。她穿着一件中式棉袄,活脱脱一个从苏童写的大宅子里出来的二姨太。说她像二姨太,因为她既没有大老婆的趾高气昂,又没有三姨太的那种功于心计的小聪明脸,浑身上下是一副安于命运的唯唯诺诺的大家闺秀模样,那种委屈好像是一颗痣,虽说有了并不美,却去除不掉。很早的时候,大概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几家人带着孩子去森林公园玩,那时候有她的儿子,还有这家主人的儿子。她的儿子和我一样大,虽然只见过一面,到现在还有印象。那是个脸上找不到孩子表情的男孩子,一脸的难受,好像尾巴被门夹住了的狐狸。后来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父母已经离婚。后来儿子的抚养权给了爸爸,于是男主人的姐姐后来一直和父母一起生活,照例也一起在这儿过年。和父母一起住的还有一个原因是,自从她离婚以后,就开始时常会产生幻觉,她的幻觉世界里被人唾弃,还时常遭遇绑架。她总是佝偻着身体,两只手盘着,互相搓着取暖,眼望着很远的地方,远到其余的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走来走去也不离厨房和客厅。

     

     

       主人带着我们参观别墅,我晕晕乎乎跟着女主人,她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每一扇门里又套了新的一扇门,然后再从最里面的房间里出来,关了一扇又一扇的门,再进到新的一扇又一扇门,我的100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不清楚我走进了多少扇门。当然我们应当表达出这种错愕,源于这座大房子里的门带给我的错愕。然后再去房子的外面。草坪有两种草皮组成,可以四季常绿,外围靠路的树再过几年便可“参天”,形成“xx”的护栏,后院造了一个江南园林式的小型公园,有假山假水,可供“游人”休憩的亭子与长廊,还有旧时书生习字作画的祠堂,好像高级口译翻译教程里的一篇介绍南方园林文章的原型。错愕演变成了震惊,并伴着隔壁别墅里藏鏊的狂吠。住在了公园的旁边抑或是把公园造在了自家的院子里。我脸上还保持着赞美欣赏的表情,唇齿组合出相应的句子,并不配合手舞足蹈,因为那样就略显夸张了。

     

       回到屋子里,虽然老大不小,还被当成小朋友,被带到地下室的影视房看电视,见到了主人家的孩子。不夸张地说,因为我们爸妈之间的友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他家的儿子永远比我小四岁,这样xx的数字这当天计算出来的,若不xx计算的话,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差了有许多代似的,好比,如果我是小学生,他就必须在读幼儿园,待到我是中学生的时候,他才可以是个小学生,我们之间总是没什么话可说,好像我已经在学函数,他还在100以内加减乘除。有时候我觉得是我自个儿有问题,因为父母朋友的孩子,没有我一个让我觉得喜欢,不管年纪是否比我大,大了几岁,小了几岁,都不能处。他们大部分,要么只会读书,要么只会看电视,要么只会打游戏。不过可能我在他们眼里也同样无聊之极。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他今年高三,因为成绩不好,去学了绘画,刚考了艺术考。前阵子,妈妈将他的素描和水粉带回来给我看的时候,到让我对他产生了点儿兴趣,绘画可是艺术的祖宗。事实上,美术真成了我们{wy}的话题,但却仍旧有些鸡同鸭讲。用他的手机上校内看了他和他同学的一些随堂作品,他显得十分兴奋,用他的话来说他的同学和老师都是疯子,而形容之下听起来却再正常不过,不过是画着画着就会突然跑出去吃烟吃饭。几个月的集训能画成那样到确实让我感觉自己白白浪费了许多年,还不如去打玻璃球,或者办家家酒。可是我对那些“像真的一样”的课堂作业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却没法和他说,你要为了你自己作画阿,不然你只能是个画匠,却不是个画家,这话现在没法说,说出来太装逼,他也一定不会了解。后来我看到了一个以前没见过的石膏像,石膏像有两个人的面部,互相成大约60度而组成。他告诉它的名字叫双面妇,传说是一个女子割下了心爱男子的面孔并将面孔带在了头上,以成全爱情里的独占。我说我喜欢这个故事,这种病态的爱情。就好像我听小跳和我说,“变”的上半部分和“态”的下半部分而组成了“恋”字,我喜欢变态的爱恋,真正的爱恋怎可能不变态呢。

     

        大房子里的大狗叫妞妞,这名字说来也是个好养的名。都说小名要取得至贱至土,孩子才会好养,比如栓子之类。但这狗却一点儿不好养,一只大狗却带着杂交草狗的性格,永远在乱蹦跶,乱叫,追着房子里的每一个人,用脚扣着皮沙发,布沙发,木地板和橱门,不停地在吃可以吃的,和不可以吃的,咬拖鞋和抹布。那只被它蹂躏地奄奄一息的篮球上还签着姚明的名字,不过估计姚明本人知道了也不会怎样,何必和狗计较呢。估计这家人集体都抱有着这样的心态,于是成就了一条self-centered的狗皇帝,它是太阳,全家人都是行星。所谓入乡随俗,我们也加入了逗狗之列。事实上,除了逗狗我们无所事事得厉害。我们偶尔用人桌上的零食喂它,偶尔叫他的名字,偶尔去摸它的头和脖子,据说因为狗摸不到自己的脖子所以喜欢被人抚摸脖子。更多地时候,我们面对它的无理取闹佯装愤怒,这样可以打发更多的时间。比如把它在人桌上的双腿赶下去,比如千方百计地不让它溜进厨房,比如把它口中的拖鞋争夺出来,大房子里此起彼伏出现大狗叫和人叫。主人需要狗来显示自己的威信,因为在十声坐下里总会有一两次得到反馈,这样就足够了。大房子里养大狗真是再符合逻辑不过的事情了,大狗能制造声音和事件,以让大房子里充满了人声和人的趣味,或者是是人狗之间的趣味。

       男主人喜欢训狗,而狗有求于人的时候总是缠着女主人。它跑道储物房前不停的抓门,女主人便心领神会去拿狗零食给他吃。主任并不会饿到妞妞,但它仍不择食地吃可以吃到一切,致使去年害了胃病,送了狗医院,看了比人还昂贵的狗胃病。女主人说,妞妞打吊针的时候发出“哇,哇”的声音和人一样,可怜巴巴地。她还回忆说朋友家的一只狗还曾经去看过狗心理医生。因为误咬了主人,狗看到主人有了心理阴影,不敢亲近。狗医生给狗做了整体检查后发现并不大碍,于是诊断狗得了心理病,告诉主人要多多安抚狗,告诉它主人已经原谅了它,过了一阵子,这狗的心理疾病到真慢满痊愈了。人狗之见到地能否相通,明白对方的语言。我总想,男女之间都有条无法跨的鸿沟,难道人和狗就是真正的朋友了不是。人狗之间的关系还真的是越来越诡异了,这也好像病态的感情,若对于被人捧飞上了天也感觉腻味的话,便只能在服侍人类的好朋友的过程中体会到快感了。写到这儿,我到想起了小时候学的一个寓言故事,说有个农夫见到一条快冻死的蛇,将它放在自己身体里给他温暖,蛇慢慢恢复后却咬了农夫一口。我突然想不起这个故事要告诉我们什么道理,也不知道这个故事和人与狗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到了它。

     

         快要临近晚饭时间,阿公阿婆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爸爸进去帮忙。阿婆是个强势的女人,所以只要自己能进厨房的{yt}便不允许别人下厨,更何况中国的父母总容易患一种爱子强迫症。阿公并不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说着北方口音的上海话,非常可爱。他在厨房但并不真的下厨,只是陪着阿婆而已,时不时地问一句“腿累不累”之类的话,或者给阿婆打打下手。他一直带着定样式很旧的礼帽,年轻时的英气剩了点儿在这顶帽子里。阿公阿婆之间的感情便是这么蕴散在这厨房里的酱油瓶,醋瓶里,说不清是稀释了还是越陈越浓了。
        这会儿,电视里是令人昏头转向的红色,金色,还有敲锣打鼓的背景音乐,图像看不清楚,好像荡在秋千上,一会过来一会过去,制造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节日气氛,可不能让你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然你会发现根本没有一点值得欢欣鼓舞的。主席跑去了福建,无辜的百岁老人被从家中夹出来,围着主席坐在一起,一团和气,主席说,“相亲们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啦!”然后一阵的闪光灯和快门声。新闻只能当成吃饭时的背景音乐,重要的是它能发出点儿声音,而不在于它到底说了什么,这一点倒是和妞妞的作用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狗叫一个是人叫。过了挺久以后,桌上都是菜,不同动物的肉,不同动物的肉的不同部分,不同动物的肉的不同部分以不同的方式被烧出来。男主人还在抽着烟斗,他看起来就胃口不好的样子,瘦得骨头全要露出来,对饭局的反感情绪从工作应酬不小心延续到了家里,女主人不停地给男主人夹虾和鸡肉。有趣的是,通常男主人极瘦的话,女主人就会是个胖子,而孩子就很难说了,就要看瘦子基因和胖子基因哪个是显性基因了。虽然他俩的孩子是个又高又大的胖子,但是对桌面上的各种形状的肉也全无兴趣,他去厨房搬了一叠炒蛋出来,还带着一罐老干妈辣酱出来拌饭吃,饭到是添了一碗又一碗,吃起来很香的样子,不象他的爸爸。阿婆说喜欢看着大家吃,她说不爱吃自己煮的东西。她扔了块鸡肉给妞妞吃,她说妞妞有皱纹了,妞妞老了。阿婆总是叫大家多吃点儿,不吃饱晚上要饿肚子的。孩子突然说,晚上可以挖锅底的糙米吃。糙米就是上海人说的饭锅焦,那种贴着锅子底部的焦黄的饭,妈妈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们都爱吃,伴点儿开水搅和成泡饭吃,比一般的米饭香很多。但现在煮饭的锅越来越高科技,属于技术落后时代的饭锅焦早退出历史舞台了。万事总是带着点儿好,带着点儿坏,就好比别指望找到一个健谈又没有一群女性朋友的男人。这会儿我早忘了大年夜到底吃了什么了,吃得饱不饱都不记得了。在大家叫对方多吃点儿再多吃点儿的祥和中吃完了2010年的年夜饭。


       吃饭的时候,男主人的姐姐一直盯着手机看。后来我知道她儿子还是没有给她发消息和打电话。关于她离婚的原因,我不知道是否算情理之中。那辈人结婚的时候,收入都差不多,她在税务局,她的丈夫在学校当技工。不过弟弟事业越发的成功,就开始显示出她丈夫的胸无大志,不过她本人倒是全无在意,但是母亲因此十分不满意这位女婿。后来她丈夫又鬼使神差地向学校辞职,之后一直没有较好的工作,税务局的工作收入越来越好,这几股力量作用下,她们便离了婚。她性格使然还是不怎么说话,并不表现出不开心,也不表示不满意,但却患上了时常产生幻觉的病。她们的孩子后来跟了父亲,但小孩子精怪地很,知道母亲收入颇丰又打起了钱的主意,被自个儿的外婆知道后堵了回去。但就此,儿子便不与母亲联系,连过年都没有个祝福消息。男主人的姐姐脸上什么都读不到,表情好像夜晚的大漠一般。


        兴许是别墅太大,空调显得毫无力量,我在里面越坐越冷,手指几乎冻得发麻。那一刻,我真想滚回自己的
    家里,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要和以往一样,看几部令人痛不欲生的电影,然后听着别家的鞭炮声,等待着第
    二天早上,被特意装在两个红包里的压岁钱。

     

       后来在在巨型别墅的几天里,我却一直想到小跳回家过年前{zh1}{yt},带我去他在衡山路附近新租的房子。那是栋独立的别墅,但挺小,只有六十平。我们去的时候,他还没搬进去,所以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桌子,椅子,所以我们只能在二楼的露台聊天。我们就坐在屋头顶的旁边,离天空并不远,抬抬头就能看见了。小跳是个脑子里有许多怪念头的人,极其敏感。那天他给我唱了Tom waits的time。他有个奇妙的舅舅,就像很多人那样,像王小波那样,像高山那样,他们都有个奇妙的舅舅。他的舅舅喜欢三毛,给他听了许多许多六十年代的老枪们的歌。他说他在初中时后{dy}次听到了他舅舅的那张唱片,听到time的时候,他崩溃了。他给我唱起了他最喜欢的那句,“the things you can't remember tells the things you can't forget”,然后一遍遍地重复那句“time time time time”,那会儿我真想从那平台上跳下去,那会是一种深蓝色的纵身一跃。我和他说了我的感觉,于是他又和我分享了他的曾经写的一个故事。他说有个村落里有一座塔,(我们都喜欢塔的意向,多少带着点儿宗教味),快要死的老年人都会被送进塔里,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这个做法。但有个年轻人一直想冲进塔里弄个明白,难道塔里不会有{yt}人满为患么,他想。但他不能走进那座塔,一直到他自己垂垂老矣的时候,他被送进了塔里。被推进塔的那一刻,他开始跌落,开始了用无止境地跌落。直道那时候他才明白,他将在这种跌落里死去。

       我太爱那个故事了,我也太爱小跳的那座小房子了。虽然目前它还空无一物,没有狗,没有液晶电视机,甚至没有一张待客用的椅子,我们只是坐在水泥平台上,一起想想那种用无止境的跌落的感觉。

     

     

     

    2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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