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那旗帜……
——一位退休老工人的呼声
白莺靓
公元2000年12月的{yt},这是改革开放的第二十个年头,天阴沉沉的,飘着雪花。
在这新旧世纪交替之际,河南省西南的一个山区县城里,原国营红都机械厂附属面粉厂,第三次被盗。可奇怪的是,库房里堆积如山,排列整齐的白面粉没有丢失一袋,丢失的竟是一袋麸皮,连续三次都是如此。前两次仓库管理员没有声张,只是把窗户关好算了。这一次管理员报了案。是谁如此大胆,一个半月时间内作案三次,而且手法一样,但是偷走一袋麸皮又是干什么。治安派出所民警伙同厂内保安根据蛛丝马迹及现场留下的线索,很快查清,原来竟是本厂老职工郝立光所为。这还了得,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敢盗窃别人财产。厂领导和治安民警决定突击审讯。
警车呼啸着,把郝立光带到了治安派出所,人赃俱在,岂容他狡辩。
“你以前还偷过厂里多少东西?面粉厂是我个人承包的,你不知道吗?快说!”浑光溜圆的黄厂长怒不可遏。
“没有,没有”老郝佝偻着身子,显然站不直,老泪纵横。“我从来没有偷过东西,我只是拿走了厂里的一袋麸子,几十年来,我都是厂里的先进生产者……”
“少废话,你一共偷了几次?”
“三次,自从虎子去平顶山挖煤被砸死之后,虎子他妈有病躺在床上不能动,我又不能干活,退休金又三年多没发了。我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偷白面,白面多值钱。”
“我知道偷白面是犯法的呀,我们有麸子皮吃,就行啦。”
“什么,什么,嗯!你偷麸子皮是吃的?”那黄厂长连摇头,“走,我们去看看,我不信。”
警车又呼啸着,向职工住宅区驶去。
郝家挤满了人。吵吵闹闹,人们到处乱跑,好像出了什么事。原来,郝的妻子患心脏病,已卧床多年,看到郝被警车带走以后,又急又气又惊吓,心脏病复发,摔死在门坎上。人都不中用了,可他们还在灌水,捏人中慌着救治。
郝立光紧跄两步,一把抱着他刚刚死去的妻子,放声大哭。“我不是贼呀,我只是背走一袋麸子呀。我是贼呀,我对不起你啊!”在这灰蒙蒙的天堂中,呼啸的寒风里,郝立光拍打着他的妻子,嘶叫着,头向墙上乱碰。在场的人无不下泪。
郝家真是面徒四壁,六七十年代盖的简易房子,到处刮风漏雨,破烂的窗户旁放着一张木床,上面有一双薄被子。灶台边,一个漆黑的瓦盆里,放着几个用麸子皮和着菜叶蒸的窝窝头。一个多月来,他们就是吃这些度日。
郝立光抱着他的妻子不放,几十年的苦难生活,使他们相濡以沫,死也不愿分手。“这到底是咋回事呀?为什么我们越来越过不下去?难道改革开放就是要让书记厂长们都成百万富翁吗?就是让我们工人越来越穷么?这到底是咋回事啊!老伴呀,你醒醒吧……xxx呀,你快回来吧,你怎么就不管我们了呀。”
“哇,”全场一片哭声。一句话勾起了人们的全部心事,人们先是低声饮泣,接着放声大哭。连小孩子们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声中,人们逐渐地向那两个警车围去,几个年青人欲做掀车状。看到那几个xx和内保也在车里跟着哭,其中一个大个子xx低着头,把那张拘留证撕了个粉碎,纸片洒了一地。人们自动地闪开了一条缝,两个警车默默地开走了。
哭喊声惊天动地,老郝由于人缘好,是厂里几十年的老好人。艰难的岁月和共同的命运,使全厂的工人都团结起来了。全厂的工人都出动了,每个人都戴着一朵白花,给郝老太太送行。送葬队伍绕工厂一圈。那些有钱人家的大户们,都早早的关起了防盗门,有的隔着窗户偷偷地向看。不知是谁,在挽联上写着“社会主义”几个大字,像一面旗帜,在寒风中飘扬。
郝立光披麻戴孝,背着挽联。走在队伍的前面。他那撕心裂肺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xxx啊,你快回来吧!”像鬼一样的叫声传之久远,使人毛骨悚然。忽然只见他踉跄两步,狂喷一口鲜血,仰天倒地,不省人事。那血正好喷在那白色旗帜上,把社会主义几个字染的血红血红,像一朵花,像一幅画。人们一齐停止了哭声,震惊了。
那血,那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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