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肉(小说)

                                   鸿明/文   图个高兴/图

     开便利店的老黄在打点他的小黄，开水烫，拔毛，电喷火枪尽毛，砍头斩尾，开膛掏肚，然后大解四块漂在水里。

    小黄是老黄养的一条狗，一身黄，看不到一点杂色。老黄叫它小黄。

    “它被人打了，大概就在路口。我看它跌跌撞撞到了店前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看看没得救了。”他这么说，像是在说别人的狗。

    冬季兴吃狗肉，酒馆小吃店的门头狗肉广告牌一个比一个调眼，骑摩托勒狗打狗的“城市猎人”又像候鸟一样地在城里郊外出现了。在一家酒店里，我曾听到一位吉他手这样唱道：

李老师住进了敬老院

我对他尊敬更胜从前

愿我的老师都住进敬老院

建再多敬老院咱都不差钱

李老师曾经对我吼

狗肉不上秤

一支粉笔打中了我

狗肉不上秤……

    我对老黄说：“看来你做狗肉还有一手嘛。”他说：“你是不知道，我是费村人。”费村狗肉可出名了。听他说是费村人，我倒想起了曾经在费村发生的一桩事来，是惊动了中央的事件，都好多年了。他经我提起，话就由狗肉转了题，兴致出乎意料地高。

    “你说的是823事件吧，上面定案是暴乱。哎，就是不缴公粮，蛮啊。现在不用缴公粮了。按理讲，也是事出有因。上头给农民的钱总到不了农民手里，那还不激起民愤?不管省里中央知不知道这一点，反正闹出人命来了，那还了得。几个领头的统统抓起来了，好像都没有活到现在的。进去了哪还有得好。”

    “死的是县公安局副局长吧，我听说他并不是被农民打死的。”

    “就是嘛，就是嘛，村里拢共就两个猎户家里有几把土铳，他中的是枪弹，不管是xx还是步枪，就不是土铳。出人命了，扯不清楚喽。还被评为烈士，怎么说呢！”

    “比如，小黄究竟是被勒狗人打死的，还是被你敲了吃的，或许还另有隐情也说不定呢，怎么说呢？”

    他先是两眼怔怔的看我，接着指头朝我点点，摇摇头挑挑眉：“你这人呀，呵，真是……哈哈……”

    “哈哈……狗肉烧好了别不声不响的，我还要跟你聊聊823事件，看来那里面真有些作料呢，蛮有味道的。”

    “烧好了一定叫你来吃，一定一定。”

    其实，823事件的味道压根儿就没有人弄得清楚。关于这个823事件，我只是道听途说。就像许多道听途说的事情一样，听来说去说来听去总是翻新。跟我扯这事儿的人里面，有的声称自己当时在场，有的甚至说自己就是当事人之一。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时间以它特有的方式，像魔术师一样从这顶礼帽之中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来，而那顶作为道具的礼帽不会变。823事件是暴乱，死的那位公安局副局长是烈士，被抓进牢里去的那几个是罪犯，都是不会变的，再不能翻案了。议论归议论，那又能怎样。

    听来的事情别都当真。面对不断生长的流言之网，我们不难看出其中的荒诞和逻辑混乱，可要分辨出里面有多少真材实料那就难了。关于那位烈士，他是怎么死的，他算不算烈士，说法有三：有说他是xx的，有说他是被同事误杀的，媒体报道说他是被暴民所杀。还有，如果说到交公粮，那年代就远了些，在时间上就与一些说法挨不上了。   

    xx说的依据是，他的婚姻出了状况，闹得他无法承受了。最要命的是，那个第三者让他恶心到了极点。那个第三者，这里不便提及姓名，姑且就称他某某某吧。某某某是他的战友。某某某的命是他在自卫反击战从越南捡回来的。他打心里就不愿意称某某某为某部长。某某某是怎么一步步当上市委宣传部部长的，他觉得他比谁都清楚。(关于某某某，出于现在依然敏感的理由，恕不便多说。）

    不是接到老黄的电话，我都忘了要上他那儿吃狗肉。真不凑巧，局里要招待省厅来的一位处长，我脱不开身。他在电话里说，好在狗肉还有，风干风干,还别有风味呢，到时候再打电话请我。

    老黄的狗肉最终我还是没有吃到。他第二次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在内蒙，倒是吃了几天羊肉。接过他打来的电话，倒叫我在吃羊肉的时候总想着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