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还是不吃？”

柳叶端着已经凉透的饭菜对赤西他娘摇摇头。

赤西他娘皱了眉叹了口气挥挥手让柳叶端下去，随即轻轻叩叩门。

“仁儿，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我知道你还在和我们赌气，可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你身子垮了可怎么办啊？”她侧耳听听里面的动静，一开始静静的，后来终于有了桌椅的响声。

“娘，你不用再来劝了，你们不放我出去，不让我见小和，我就不会吃东西。”虽然因为几天没进食而显得有些气息不稳但语气却是坚定的。

“你，仁儿，你这是要逼死爹娘吗？你拿你自己性命威胁我们，是吗？”他娘说着已经哽咽起来。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传出赤西仁有些歉疚的声音，“对不起，娘，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是现在你们的做法更像在逼我。”

赤西他娘见他仍旧没有妥协的意思，只好叹着气离开。

这边赤西仁打着坚决不退让的持久战，那边小和自然也是全力抗争到底。并且厨房后面的小房间阴冷潮湿，与大少爷的上房无法相提并论，这使得小和更加难熬。尽管也是饭菜怎么端来的怎么端出去，但好歹小和每天会喝些水，要不然在那种环境下肯定{yt}就病了。

“少……小和，你还是多少吃一点东西吧，身体是最重要的啊。”柳叶这姑娘本来听到自己一直服侍的少奶奶是个男子时吓了一跳，但并没有非常排斥，她觉得无论是男是女，少奶奶都是那个心地善良温柔贤淑的少奶奶，所以反倒为这对苦命鸳鸯而难过起来。这几天她看着过去气色红润的小和一下子因为这场家变而憔悴许多，人也瘦了一圈，脸色更是别提有多差，她心里特别难受，这小房间怎么是人住的呢？以前有过一阵子把柴火放在这间屋里，后来因为太潮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于是也就空下来放些用不到的杂物，而且这里朝北，根本晒不到一点点太阳，现下还未到三月，一走出有暖炉的房间手脚就变冰了，这种天还被关在那样的小屋子里，这不等于是在折磨人么？柳叶就算心疼也只能口头劝劝而已，她一个小丫头根本做不了什么。

“谢谢你，柳叶，以后不用那么麻烦给我送了，反正我也不吃，就别浪费粮食了……仁……大少爷他，还好么？”小和几乎是用仅剩的一点力气说话。

“他……”柳叶很想说他不好，他一点也不好，可这么一来小和肯定更加担心着急，饭就更不会吃了，“他很好，每次拿进去的饭菜都吃到见底呢，所以，你也吃些吧。”

“嗯，没事……他好就好，我没关系，没胃口……我累了，柳叶，你回去吧。”

柳叶悄悄地抹抹湿润的眼角，端起盘子离开。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觉得这样下去两人肯定不行，得想个办法。

第二天晚上，小和又没碰柳叶端来的晚膳，深夜因为好几天没吃东西虚弱得连入睡都很困难，弥留之际听到隔着薄薄的门板外传来轻轻地敲打声。他疑惑着慢慢移步去门边，会是谁呢？

“小和？你在里面吗？”外头有人说话，这声音听上去很熟悉，因为虚弱反应也迟缓一些，停顿了会儿才想起来是斗真。

“是斗真吗？你……你怎么……怎么会到……这里来？”

“原来你真的被关在这里？赤西家的人也太狠心了……你别怕小和，我这就救你出来。”

小和虽然知道这样并不好，而且被人发现会闹出更大的事端，但此刻他已经无力再说服斗真离开。

本来赤西他爹娘是让柳叶安排几个下人看着门的，这天没人，而且斗真怎么会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其中缘由一想便知道。小和对柳叶的用心良苦心存感激。

外面门锁的钥匙是赤西他爹娘保管柳叶也没法要来，斗真只能悄悄把锁撬开。随着咔哒一声锁应声落地。

“小和！”斗真扶起歪在墙边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和，“天哪，这才几天，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何苦要这样折磨自己呢？”

“斗真……谢谢你，可是……我早就决定，如果……不能和仁在一起……活着也没有意义……你，你能带我去他的房间吗？”

“不行，柳叶姑娘当初就是跟我说你们这两人都快把自己折磨死了，我再让你们见面又解决不了问题……我……”

“斗真，算我求你……如果你是要救我离开这里……那请将我送回屋子里，我是绝不会离开他的……”

斗真张着嘴巴想再说什么，看到他坚决的眼神于是放弃了，也可以说他被震撼了。也许他可以相信，真爱与性别伦理道德毫无关系。

“那你至少先吃点东西吧……”

在斗真的坚持下，小和吃了些他带来的干粮，喝了些水，恢复了点体力，两人才偷偷摸摸去赤西仁的房间。

这里可不像小和那边那么简单，几个看守的各个尽忠职守，虽然只有两个人，但门也上了锁，声东击西估计起不了什么作用。斗真估摸着只能硬拼了。

小和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冲上去开打起来。这一打自然动静不小，里头的赤西仁以为什么人来救自己了，把门拍地震天响，这样想不引起注意都不行。小和皱着眉头，趁乱跑到房间门口连忙叫自家相公赶快停手。

“小和？是你吗？你……你怎么被放出来的？”果然一听到小和声音，他便住手了。

“嗯，多亏柳叶去找的斗真……先别说这么多，我先想办法把锁撬开，你等等。”小和心急火燎用刚才斗真撬开锁的铜丝想如法炮制，可自己毕竟不是锁匠也不像斗真经常与铜铁打交道，他急得出了一头汗，手里的铜丝一点也不听话。

其实这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府中人，赤西他爹娘也披了衣服举着灯笼寻了过来，只不过一个忙着跟两人缠斗一人忙着开锁，根本没注意周围。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随着赤西他爹大喊一声，打斗的人停了下来，小和手一抖，锁竟然开了，哐当落在地上，里面的赤西仁赶忙从里面打开门。

于是大半夜，赤西他爹打发了其他佣人，只留柳叶，几个人齐刷刷跪在内厅里。

“你说说你们，做得这都什么事儿？”赤西他爹气地吹胡子瞪眼，但瞧见自己儿子和曾经的“儿媳”尽是憔悴的面色，心里也怪难受的。“这都是谁的主意？坦白交代，要不然你们俩……”

“是我，老爷夫人，全是柳叶一人想出来的……我看少爷少奶奶他们……他们实在太可怜，所以才去找生田捕头的，都是我的错，柳叶全听老爷夫人责罚。”柳叶承认错误毫不含糊。

“爹，老爷，夫人，你们别怪柳叶，是我让他去喊斗真的，她和斗真不熟怎么可能自己去找他呢，都是我想出来的，你们别责难她……”小和苍白着一张脸，但语气没有一丝游移。

“承认错误倒挺积极，这事我心里有底了，生田捕头，不要怪我说话不客气，接下来都是咱们家务事，您就自便吧。”

斗真行了个礼抬起头来，“赤西老爷，这事我也有错，闹这么大给您添麻烦了，对不住……但是有些话我一定要说，”他看看地上相互依靠并肩跪着的小和和赤西，“你们如果不能接受他们骗了你们，那么冷静了这么些天气也该消了，况且他们也是出于善意。而如果你们是要分开他们断了他们的感情，那么就算再关下去，只能是两具冰冷的尸首，我想经过这些天你们应该看出来这点了。”斗真看着赤西他爹娘脸上变换的神色，知道他们已动容，“那么，我的话说完了，告辞。”鞠了一躬，朝跪着的人点点头便离开了。

斗真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厅里没有人说话，一阵沉默。

“老爷，先让他们起来吧。”赤西他娘先心软了，其实她也早就妥协，只是碍于自己老爷子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赤西他爹没吭声，于是他娘就招呼跪着的三人站起来。

“爹，娘，我说过的，我是不会和小和分开的除非我死了。”赤西仁觉得此刻得表现表现以表自己的决心和坚持，说着牢牢握住小和的手不放，抬头挺胸理直气壮。

“你……你这个不孝子，我……”

“老爷，老爷您先别这么生气，我看生田捕头说得……也挺有道理，如果他们一直不肯吃饭，难道真要逼死他们吗？”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所有人都盯着赤西他爹皱着眉头不太好看的脸色。

“不管怎么样……赤西家业不能没有后人，香火也不能断……”

这话一出来，等于是透着认可他们的意思，两个人傻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高兴地抱在一起，柳叶也在一边替他们高兴，他娘也眉开眼笑了。

“咳咳，你们别这么早高兴，在没达成我的条件前我可是不会承认你们的。还有今晚上的事总得给下面一个交代，柳叶，我知道你衷心，但赤西府是不能留你了。”

“老爷……”小和刚想说话，被打断了。

“这是{zh1}的让步，不准有异议。”说完赤西他爹板起面孔严肃的离开了。

他娘嘱咐了几句，让柳叶给他们热些吃的，就算尽{zh1}的职责吧。

虽然有些遗憾，而且目前也不算得到了认可，但总算这场家变半圆满的落了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