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地震》

震如初始之前的
{zh1}薄纱
一发之隔
无屋既存

震如黎明之前的
{zh1}告别
晓白之前的
蛋壳剥落
人们尽皆注目
每个地方都变得更白
到处都有痛苦
比痛苦更为持久且尖利伤人的是
到处都有抱着毁灭的等待

《高高在上》

我牛逼烘烘地
坐在高高的六楼
前仰脖颈
高中之高
一道精神的轮廓闪现
后仰脑袋
乱云飞渡
仍从容
我变成阿特拉斯
我的脚悬在空中
尖硬的头发
捕得到带睫毛的云雀
我自由地闭上眼睛
阳台“嚯”的一下
被一个山口那样打开

我双手的顶端下脆弱的国土
它的山峰它的江河水
它的道路之类
不足地远去

《料 理》

我和妻翻捡着岳父的遗物
打扫屋子
xx痕迹
这个卖掉
那个丢弃
这些送人
那些清洗
我和妻子买了一个大大的旋转木马
放在院子里
给十一个月大的女儿玩儿
她在旋转中兴奋起来
她翻东翻西
她装醉
把灯罩戴在头上
把xx牌扔得满地都是
并在巨大的
逐渐清空的屋子里晃晃荡荡地奔跑

妻子把那些红红绿绿的奖状
像尸首一样推进火里
我几乎流下了眼泪
与看着棺材入土相比
烧掉这些奖状
更像是一次庄严的葬礼

《譬 如》

譬如某某领导
在二十多年前
曾将两块板砖竖起
让我站在砖沿上
惩罚我
连续几个钟头
我的双脚颤抖地挣扎着
掌握着所谓的平衡
鞋底和砖头，砖头和地板嘎吱嘎吱地摩擦
太阳已经照亮了地平线上的山峦
那个处罚我的领导
依然没有从砖头上解放我的意思

譬如，在后来的时日
我常常梦见脚下的砖头越来越炙热
我重复着救命啊救命啊的呼喊

譬如，我不知道我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如何才能得到拯救

《星 星》

我头顶的星星
我看见它们时
白色骏马已在细小缝隙前
跑过

我一颗一颗地
一点一点地
将它们在手心揉皱
为了让它们更容易烧尽

《黑暗昭昭》

黑暗昭昭
我费尽心思
找到一张洁白的纸
用我的笔写下一些字

当我通读这些东西时
竟会认不出它的面目

《三十年》

整整三十年
我都不透光地生活着
我不像一个想占据空间的人
而更像一个无法穿透的人形空间

我独自出没于一套事不关己
高高挂起的红房
黑暗是在幕后操纵着另一个我的
木偶线人

《预 言》

数年之后
夏季之初
一个灿烂的山西六月
光线清澈地落在煤上
湛蓝、透明的天空
几乎是令失恋鬼也会动心的

《血 案》

这个活生生的农民
镇长扯他的头发
反扭他的手
猛踩他的背
狠踹他的小腿
他哭泣着求饶
“饶了我吧镇长大人
我都60多岁的人了……”

当北风翻卷到血里
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这样颤颤地
在权势的簸箕中翻滚

在人们全都恭顺的国度
月牙扬眉
剑出鞘
它实在是
再难以忍耐了

《拯 救》

我用我的文字
换钱
换油盐酱醋茶
换面粉
换女儿的学费
换房子
换身患癌症的父亲
昂贵的医疗费
我写啊写
激情已泯灭
灵感已干涸
我忧心忡忡
我穷途末路
已近凌晨三点
烟灰缸漫溢
咖啡杯空着
有早春的寒意

在我这里
真正的情形是
惟劳动才得食
惟不安才得安宁
惟绞尽脑汁
才能拯救一家老小

《微 霜》

时序三月
夜里微霜没有农业
没有冶金
但有诗和美女

一个得推敲
一个须诱引
因而这日需要我们
敬畏待之

《生 活》

人生如同一块不平整的田地
田地如同一个麻风病人被人带到太阳底下翻晒
太阳如同一块可以转动的界石
界石如同我的这首歪诗
被一个高度近视的家伙
跌跌撞撞举到眼前
在阅读中
在寂静中
重新增大

《北 风》

北风跑过大地
这歹毒的追击
吹倒了农民工
腐化了官场
把高高的物价
翻卷得更高

老记们则是
为烈风助威的吹鼓手
他们鼓吹风的奔驰
用嗓音催促它们
为它们占领着
空地和狭口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