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1}的木匠--薛建中的blog

    做风箱和打大车,在农村木工中,属于技术含量{zg}的手艺。有道是“木匠好学(xiao),斜卯难凿”,以大车为例,两个车轱辘,车辋、车辐和轴头,上面基本上都是斜卯。据说,有个木匠打大车,临到做车轮时,一时忘了一个车轱辘上有几根辐条,正急得抓耳挠腮,忽然听见老婆在旁边唱儿歌哄孩子:“孩子孩子你别哭,一车九辋十八辐;孩子孩子你别哭,一车九辋十八辐……”,木匠听后恍然大悟,才知道做车轮该下多少料。仅两个车轱辘,就有这么多斜卯,另外还有车辕、车帮、车底、车轴,要做到计算精细,尺寸准确,高低适度,重心平衡,各部位之间丁是丁,卯是卯,连到一起严丝合缝,毫厘不差,确实需要很高的技术水平。这就决定了做一个好木匠,不仅要具备一定的物理知识,还要懂得一些数学和几何。加上过去做大车,材料全用质地非常坚硬的国槐,而且一个大车打下来,一根铁钉都不能用,全车各个部分都是用卯榫连接起来,要保证几十年风吹雨淋,颠簸负重,不开不散,这就全靠手艺了。众所周知,所有的木工活,卯榫之间的空隙,都要打进楔子固定。做其他家具打楔子,一般都是蘸鰾(biao,一种粘合剂)或水胶,唯独打大车打楔子不蘸鰾,而是蘸棉籽油。打楔子也不用斧子,要用大锤,随着“嘿嗨”几声喊,楔子要全打进去,还不能把卯打撑、打裂,这一切全凭经验和手上的功夫。

    如果说打大车对技术的要求是有粗有细,做风箱就是个典型的精细活儿了。风箱体要严,拉竿儿要直,进气道要正,出风口要顺,风舌头要活,风头子要大,拉起来要轻,整个风箱就像一部机器,只有把配件做好,有机组装起来,才能发挥作用。我村先后有不少人学过木匠,但始终没人会做风箱和打大车。

    一年秋冬农闲季节,某村来了两个木匠,一个专做风匣(箱),一个专打大车。打大车的还带了一个徒弟。于是村里需要做木工活的人家,分别安排他们在空闲房子住下,白天则同在一块背风向阳处做活儿。两拨人由于业务范围不同,做风箱的不打大车,打大车的不做风箱,彼此生意上没有竞争关系,开始时还你做你的活儿,我干我的事儿,休息时也坐到一起抽袋烟,拉拉家常,但因是木工中两个技术含量{zg}的手艺人碰到了一起,时间长了,就想比比手艺。两人比手艺,当然不能比做风箱,也不能比打大车,只能在做木匠的基本功较一把劲儿。

    {yt},赶上村里许多人有闲,来看他们俩做木活儿,风箱木匠不知为了招揽生意,还是为了卖弄手艺,当许多的人面,劈楔子时玩了一手绝的——木匠平时劈楔子,要先把一块木板或木条立起来,再用一个木板或木条在上面横着压住半块立木,留出与所需楔子大小适中的空间,然而擦着横木,猛力用斧子将立木一劈两半,一个楔子毛坏就有了。对于劈楔子来说,压在立木上面的横木,实际上起着两种作用:一是对立木起固定平衡作用,二是当作下斧子的标尺。这次风箱木匠劈楔子,没用木板压立木,而是把左手两个指头当横木压在立木上,只见他用眼稍稍瞄一下,手起斧落,立木应声劈成两半,两个指头却毫发未伤。

    风箱木匠此举,围观者看得目瞪口呆,全替他捏了一把汗——因为斧子一旦走偏,剁掉的就不是木头,而是两个手指头!看风箱木匠,却脸不变色心不跳,依旧用此法,连劈了几个楔子。

    风箱木匠劈楔子的整个过程,打车木匠全看在眼里,始终不动声色。他知风箱木匠是向自己挑战,看完之后,便问围观者,能不能找几个杏核来?杏核拿到,放在地下,打车木匠脱掉鞋袜,取来一个锛,然后用脚拇趾踩住一个杏核,就把锛抡了起来……

    这时围观者的心全提到了嗓子眼。民间有句话,叫“走了锛,二寸深”。和用斧子劈东西相比,锛的力臂更长,要用双手抡起,因而用力更猛,摆动幅度更大,准确性当然也差多了。加上杏核质地相当坚硬,表面呈半圆型十分光滑,用力过小,容易从表面滑过伤人;用力大了,瞄得不准,锛落在脚面或腿上,一下子就能把脚或腿砍成两段。这样比手艺,也太恐怖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围观者反应过来,来得及劝阻他,打车木匠早已手起锛落,只听“啪”的一声,脚拇趾下的杏核已经分成两半,脚指头却安然无恙。围观者看了,不由齐声叫好。听见人们叫好,打车木匠来了精神,又如法炮制,连劈了几个杏核。

    这个过程,风箱木匠也全看在眼里。表演完毕,他向打车木匠伸了伸大拇指,对方也以大拇指回敬了他。

    两个木匠的手艺,让村里人大开眼界。大车并非家家都打,风箱却是户户必用。于是,村里请这位木匠做风箱的便排成了长队。打车木匠走后,风箱木匠还在村里忙个不停,直到年关。为让木匠给自己做的好风箱经久耐用,凡做风箱者,除按约付给工钱外,还尽量好吃好喝招待木匠,木匠的活儿也做得格外尽心,并与村里许多人家交上了朋友。其中只有一家,看木匠给谁做的风箱都一样,便耍了个小心眼,轮到他家做风箱时,专做不好的饭给木匠吃,木匠也不声张,照干不误,做出的风箱与别家毫无二致。

    年关到了,木匠要回家过年,临行时,许多做过风箱的人前来道别。木匠对送别人说:“我来这里来做风箱,全村人待我不薄。我做事讲良心,保证为大家做的十几个风箱,永远都不开胶。哪{yt}风小了,换一换里面的鸡毛就行。只有一家,为人不厚道,我不亏等他,但只能保证他的风箱用三个月。”

    耍小心眼的人听邻居说风箱木匠临走留下了那句话,心里忐忑不安。拿新做的风箱与邻居进行比较,发现风箱没有什么两样,都很好用。一个月过去,风箱很好用;三个月过去,风箱仍很好用;半年过去,风箱依旧好用。他自己认为,风箱木匠只是吓唬人罢了。谁知刚到一年头上,风箱突然没了风。找本村木匠打开风箱,发现四壁没有开胶,鸡毛没有磨光,进风道、出风口、风舌头也都看不出毛病,重新组装起来,就是一点儿风也吹不出来。到这时,他才知道木匠手艺有多厉害,心里后悔异常,但已悔之晚矣。

    虽然风箱木匠后一种做法不值得提倡,但这两位木匠,都算得上能工巧匠,应属当之无愧。他们的手艺能到此等出神入化程度,除了反复习练,不能不说与他们重视技术、潜心钻研、精益求精的敬业精神有关。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拖拉机的兴起,炉具的改革,打大车、做风箱已经没了消费市场,对这样的手艺已经不再需要,这样的木匠当然也再难见到,他们也因此成了{zh1}的木匠。

    对现代社会来说,有无这样的木匠已不重要,但值得忧虑的是,整个社会随着浮躁之风的蔓延流行,两个木匠身上所承载的“匠心”也荡然无存。人们习以为常的,是粗制滥造,防不胜防的,是假冒伪劣,很少有人再把潜心技术、精益求精作为职业追求。身为中国学生写不好汉字,身为大学老师写论文错字病句连篇,身为机关公务员履行不好自己的职责,身为企业职工做不出合格产品,这样的问题我们见得还少吗?致使我们许多产品设计性能不错,由于工艺水平低,职工责任心不到位,生产出来xx不是那么回事。笔者前年在一个相机店与老板聊天,谈到这点,他向笔者讲了下面这个亲身经历的例子:一个顾客,来店买一个国外品牌的相机,老板告诉顾客,这种型号的相机,有国产的,也有国外产的,问他要哪一种。顾客说,要个国产的吧,将来维修起来方便。于是老板卖给他一个该型号国产相机。谁知第二天,顾客就把相机拿了回来,说相机防红眼的灯不亮。老板给他换了一台,试了防红眼的灯,这台是亮的,顾客拿走了。第二天,顾客又找了回来,说这台相机闪光灯弹不起来。一来二去,顾客对国产相机丧失了信心,{zh1}换了一台国外产的相机了事。老板把这两台相机返回厂家维修,{zh1}发现,{dy}台防红眼灯不亮,是灯泡没拧紧;第二台闪光灯弹不起来,是被灯槽内一根小毛刺绊住了,用砂纸擦一下就行。这两台相机,毛病都不大,发生的原因却值得深思。如果那两个木匠不做风箱、大车改做相机,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我想不会。但那两个木匠不是生活在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而是现在,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相信他们也会,而且肯定会。

    现在,我们国家已经成为制造业大国,但和制造业强国还相差很远。瓶颈之一,是严重缺乏高素质技工。这从许多地方以高于专家和工程师的待遇招聘高级技工的做法中可以反映出来。而高素质技工的缺乏,又不能不说与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重脑力劳动、轻体力劳动,重知识、轻技能的社会性文化氛围有关。现在是该认真反思并根本改造这种文化氛围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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