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力:艺术苦旅中的潜行者- 真艺术网- 博客大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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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毛茜/
    采访时间:2010.2.1
    采访地点:上海18画廊

    编者按:
        曾经梦想成为文学家的
    如今却走在当代艺术前沿,他像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一样,始终将视线落脚在中国社会,他从人本主义出发,探讨人作为社会核心的价值所在,质疑城市化进程中、钢筋水泥铸就的外表下,竟忽略了人类精神的现代化诉求;感慨开放后的中国,繁茂正在无情的吞噬着悠久国度的文明内核。他用敏锐的感知,无时无刻不在体察着身为中国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于是,他愤怒着、苦闷着,执着着,这将注定是一场艺术苦旅,但他却选择在这个苦旅中享受自己的坚持。他希望用自己的艺术语言为观者打开一扇窗,游走在他创造的精神世界中,或许你也能够看到背负在自己内心的重压,已渐渐与自我合为一体,麻木了我们原有的生命激情,倘若我们能重新体悟到那份痛楚,或许你就能够了解张大力在这场艺术苦旅中不断发出的生命追问吧……

    真艺术网:您在北京读书的时候就立志要成为一名艺术家,即便毕业后过着游离的生活也义无反顾,您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明确自己未来的职业就是职业艺术家?

    张大力:实际上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原来想当作家,小时候就看很多书,一心想要朝那个方向努力。七岁之前在哈尔滨,后来随父亲的军工厂搬迁至江西景德镇,等到上学的时候,作家就是我的{zg}志愿。后来上到初中的时候也开始学画画,当时有个美术小组,是军工厂里一些画画比较好的人做的。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当作家的梦有些破灭了,因为当时什么书都看不到,四大名著都属于禁书,国外的书更是无法读到,真正能看到好书的时候是我在大学的图书馆里,包括世界名著、中国古典作品。像张贤亮写的《绿化树》在当时是很轰动的,还有刘心武写的《班主任》,现在看来是没有什么,但在当时的那个时代是非常轰动的大事儿。还有弗洛伊德的书刚刚翻译到中国,大家都是疯抢的。后来我就觉得还是当一名画家吧,无论是用写还是画,都是一回事儿,只要你把技术掌握了就行。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要做什么,所以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就没有服从分配,不想在一个体制内工作,想要当一个自由的艺术家。

    真艺术网:有资料说您学生时代就在学校有些所谓的不良记录,包括私自钻研油画等等现在看来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当时的美院教育是怎样一种情况?

    张大力:我是中央工艺美院{dy}届学习书籍装帧专业的学生,主要学习书籍装帧、设计和给书籍配插图的。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开始画油画,老师就很不高兴。当时中央工艺美院的体制就是那样的,我们美院院长常沙娜就说:我们这个学院就是培养技术人才的,不是你们能异想天开当画家的。我总觉得我的未来要由我自己掌控,对我而言,无论读怎样的美院,它就只是我学习技术、受教育的一个过程而已。即使我学习医学,学完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国外有很多艺术家也不是艺术学院毕业的,他可能是医生或者物理学家,突然有天他意识到一定要做艺术,所以人是可以不断转变自己兴趣的。
       
    大学毕业后,对于我这样一个不听话的学生,学校为了惩罚我,就把我分配到今天佳木斯的一个边缘小城市——在佳木斯市草编厂做草编的图案设计。这对于我来讲是无法忍受的,等于是把我的人xx配到一个边远的小城市,如果一旦进入那个体系,你就回天乏力了。假设当时能给我分配到一个出版社,也许我还会考虑和衡量,毕竟那个时候也不敢什么都不要了。但是往往最坏的情况会造就很好的结果,只有那样你才能够去选择,于是干脆什么都不要了,背水一战,开始了在北京的流浪。



    真艺术网:作为60年代的艺术家,您对85思潮和89艺术大展应该说并不陌生,温普林老师去年也在上海多伦美术馆就85思潮做了一次影像再现,对于没有机会亲临现场的我们来说,观看当时的影像资料后还是会有一种亢奋。那么,相对于身处在同时代的您,又在北京,您是否参与其中?又是怎样看待当时的艺术思潮?
    张大力:85思潮和89艺术大展对我影响特别大,我本人也是参与过的,那时候的画现在看起来是很受当时那个思潮影响的,比如说用汉字去表现一些人,在传统水墨上怎么去创新。85思潮最主要的思想,我觉得是当时的知识分子,想用西方先进的技术来改造中国的思想。虽然我们那个时候思想是落后的,但是它还是好的,总想用西方的技术重新表现。所以当时很多人画水墨,虽然是在画中国的东西,但是形式已经xx不一样了。我早期的水墨画也是那样,当时就好像是抓住了禅宗了、梦的解析了,不是在水墨中泼啊、弄啊,就是在材料上不断的推进,比如在宣纸上用油彩、水粉、丙烯等,运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去探索,材料和思想都是齐头并进。后来过了很多年我才知道艺术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艺术并不是你在材料上更新,或是运用新的材料表现旧的思想,真正的艺术应该是表现你现在的所思所想,你用现在的东西,不用刻意的追求材料,你要想表现什么,材料和形式会随着你想要表现的思想自然出现。如果我们是刻意的强调形式感,那你写出来的诗是没有内容的,就只是干巴巴的汉字组合。

    真艺术网:也就是没有灵魂。
    张大力:对,一旦有了灵魂,形式其实就跟着出现了。这可能异于现在一些艺术家的观点,他们认为艺术总需要找出一些高{jd0}的、让人吃惊的形式。唐朝的时候就是那些汉字,但只有李白才能写出那样的诗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演变到后来就变成一种格律化了,变成了文字游戏。因为刻意追求形式是很容易进入一种游戏的状态。对于我的艺术作品,无论什么材料、形式我都用,但前提是一定要能够表达我的思想。

    真艺术网:确实如此,您每一个系列的作品形式差异都很大。
    张大力:对,我的作品形式变化非常大,很多形式我没有学过,比如雕塑、摄影,但是都不妨碍我创作艺术,因为我可以去学,去了解它的制作过程。我认为艺术创作就是这样,有{yt}我需要运用这种方式去表达,那我会自然而然的接受和寻找这种形式。

    真艺术网:您是89艺术大展之后移居意大利的,那个时候作为中国艺术家的身份在国外有怎样的经历?

    张大力:那时我是{dy}次出国,对于西方的认识还停留在书本和想象中,实际眼中的西方还是相当的陌生,和我们的文化没有一点关系,方方面面都xx不同,有两年的时间都很苦闷。我是一个中国人,总想用中国的方式去表达所思所想,刚开始在意大利也还是画抽象水墨,为了生存,在画廊也有销售,能够养活自己。今天回头再看,不管你做什么,很多年之后都是财富,虽然刚开始的那几年很苦闷,但是我学会了西方的理性思维,让我懂得了表达原来也可以在制度的基础上去实现,也懂得在规则中如何生活。

    真艺术网:最早接触涂鸦也是在意大利的时候,是什么让你有了走出画室的冲动?

    张大力:92年之前,我做的水墨作品都是在用西方的技术、技巧、材料来表达中国传统的思想,但是在意大利生活的那几年还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突然有{yt}就感觉我要放弃之前所做的一切,这当然是有一个渐进的过程,我意识到不能在这样做了,艺术不是闭门造车,我住在西方,如果还要表达中国精神,弄点儿宣纸和墨,这是不对的,干脆就想什么做什么,用最简单的方式做自己的所思所想。那么涂鸦是最简单的、最快的,也是最激烈的,这种艺术在西方很普遍,所以从92年开始,我就决定做涂鸦。

    真艺术网:涂鸦成为释放自我的有限途径,至少您不在闭门造车,您的激情暴露在公众,内心获得的是什么?

    张大力:这也是一个渐进的过程,{dy}你是自由表达,然后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第二就是你通过涂鸦与城市建立一种联系,包括你对这个城市的了解,你慢慢就会懂得你的艺术与你周围是怎样一种关系。就是你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刚开始你想到了百分之五六十,当然可能你自己以为想象的是百分之百,实际上在这个过程中你是在不停的挣扎,就好像你在写小说里的主人公,{zh1}他可能活了,那么你就会跟着他走。涂鸦也是这样,刚开始想的也很简单,我要做我自己的艺术,想怎样就怎样,但是当这个涂鸦挪到中国以后,和中国的语境发生关系,和中国的环境建立联系的时候,这时候我自己已经无法控制了,它在中国的语境里变成了一个主要的人物。有人说这是拆迁的一个符号,也有人说是黑社会的一种符号,西方的涂鸦仅仅是在墙上画画,挪到北京后,是涂在即将拆迁的墙上,它的本质发生了变化,它的结果也就xx不一样了。

    真艺术网:好像被你凿开的那个墙,让我不由的想到了秀美的苏州园林,任意一个窗棂望去,都有享用不尽的美景,而透过这个破洞,看到的却是另一番耐人寻味的景致。
    张大力:确实如此。艺术就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一个过程,因为你做了这个,所以才会有这样一个结果。涂鸦我涂了很多年, 直到982月的一个早晨,我去拍我的涂鸦,恰巧看到几个工人在那里拆墙,我就想干脆也把我这个涂鸦凿一下吧。很多东西就是你一直这样不停的做,做到那个时候,机会来了,你抓住了就抓住了。当我和工人把那个洞凿开,我感觉我释放了,也感觉我说明白了。涂鸦涂了好几年,也遭遇到很多人的谩骂,但当这个洞鲜活的展现在你面前,看到洞后面的风景,和中国现实环境有非常紧密的结合,二者已经合为一体了,作品本身就已经传达了我所要表达的一切。我记得2000年,美国《新闻周刊》在新千年{dy}期做了题为老亚洲,新面孔的专题,封面使用的就是我的作品——近处是即将拆除的画着人头的破墙,远处是故宫一角,这让他们非常的震惊。

    真艺术网:这些涂鸦符号不断在北京即将拆迁的围墙上出现,我总在想,您是在惋惜城市改造中破坏了北京城原有的风貌,还是在不舍您与北京之间的那种难忘的记忆?

    张大力:北京对于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城市,因为我出身在东北,距离中国的心脏是很远的,小时候读书、看古文,都有对于北京首都的想象。当我到北京的时候感觉很震惊,无论是皇宫还是民居的形式,我突然感觉自己找到了文化的根,就特别喜欢北京。
       
    当时北京很多城墙都给拆了,但是北京的格局还是存在的,有宫殿、有寺庙、有民居、有胡同,有槐树,那是一种很温暖、很温馨的感觉。后来改革开放,城市化的改造很多都给拆迁了,我做涂鸦确实也有反对拆迁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我想要表达:城市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城市是自然生长的结果,我在西方生活了很多年,看到过他们的城市,罗马、巴黎、阿姆斯特丹都是很古老的城市,但同时也是很现代化的城市,一是那里的人很有礼貌,其次他们的精神很具现代化,第三就是他们城市的道路虽然很窄,但是从来不会堵车。虽然居住在老房子里,但同样是具有现代化的设施。相比之下的中国,在很多现代化的大楼里,你经常能够看到随地吐痰、乱扔东西的人,那不叫现代化。所以我在思考中国在现代化进程中采取的方式方法有很多是错误的,我认为现代化首先是精神上的现代化,应该教育人们遵纪守法,给与他们好的条件,然后再去讲别的东西,现在的情况是倒置了,发生了很多很多的问题。
       
    我们现在讲城市是什么,城市的主人是谁?谁有决定权来去改变城市,很多的东西积在一块,致使了我现在的愤怒,来表达我的感情。今天的中国很难再找到文化之都的感觉,南京秦淮河边全是酒吧,丽江一群游人大声吵闹喧哗,平遥很美,但是里面全是游人,家家开店,根本就找不到原有的自然生态。你想找一个和文化有关系的地方,让你心里很舒服的感觉,我只有在日本能找到。日本的奈良,我真的非常喜欢,那里人很少,城市基本是按照唐朝的风格来建设的,保存的很好,礼失求诸野,我内心很痛苦,在那里我仿佛感觉是在自己的国家,曾今被诸国朝圣的中国,如今很难再找到中国原有的文化痕迹。



    真艺术网:1992年到2006年您一直坚持做这个系列,从国外做到国内,为什么后来就停止了?您曾戏言这个系列要做20年。
    张大力:对,后来我就不做了。从1992年到2006年,实际上应该有15年的时间。当时创作的时候我以为我会一辈子画这个东西,但在做的过程中我也在不断的成长,思想也在发生不断的变化,发现不能总用一种形式表达我的思想,所以就开始投入别的艺术形式的创作。

    真艺术网:关于《第二历史》您是从2003年开始做的,怎么就开始xx这一类题材的?
    张大力:原来我总关心人、关心环境,03年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怎样创作一幅作品来反映这个国家的世界观,这个国家是怎么想的,这个国家的思想和我们又有怎样一个关系。尽管我翻了《100个中国人》,我认为这些东西都不重要,是什么东西在影响着这些人,我就想做一个能够反映这个国家精神上的东西,后来就找到一种方法,分析图片,看60年代的图片是怎么做的手脚,你去分析每个图片变化的过程,你就知道这个国家是怎么想的。

    真艺术网:搜集这些原始资料应该会很难吧,遇到过困难吗?
    张大力:确实是很难,很多年我都奔波在好几个档案馆、杂志社,我学校的同学帮了很多忙,因为我是学习书籍装帧的,通过他们进入各种档案馆。

    真艺术网:您有想过当这些图片暴露在本国人或者外国人面前,他们又会有怎样的心态?他们能否会客观的、现实的去看待那个时代?
    张大力:应该是分几种人,一种就是普通观众,他们会抱有他们自己的偏见,会认为中国人就是xx,第二就是知识分子,他们就会比较了解这种修改是全世界都有的,还有一些汉学家,他们可能会从我的档案里受到一些启发,研究当时社会的经济、政治、美学观和文化政策,有些中国人也会觉得我在爆家丑,对于我来说,我觉得知耻近乎勇

    真艺术网: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书写那个时代历史的又一人了。
    张大力:我认为我是抛砖引玉,作品出来最终不是为我自己,它给别人提出了一种研究的方法,每一张图片的来源我都有记录,如果有人想要去研究,都可以去找到。


    真艺术网:您刚才也提到《我们》的展览,是一组关于人体标本的形式,为什么选择用尸体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做作品?
    张大力:我一直在想:在中国,精神和肉体到底是什么关系?人是有精神的吗?如果人有精神的话,人被做成一个标本后,他的精神跑到哪儿去了?或者,在他活着的时候,他的精神能不能控制他的肉体?可能在某一时刻这个人也会显现出一点精神的灵光,但最终还是被妥协掉,因为他的肉体和精神不属于他,只属于一个机器。

    真艺术网:《对话》、《肉皮冻民工》、《一百个中国》、《种族》、《风马旗》、《我们》、《第二历史》,您艺术所呈现的形式是很不一样的,但同时我相信这个艺术创作的过程,您更加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表现的核心,您在追问或探讨的是什么?
    张大力:实际上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在这个国家,我们的精神状况到底如何?我们有没有精神?我们也可以从更广的角度来看这些作品,比如说: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到哪里去?我们在做什么?这个问题在中国更严重,可能中国人连想都不想这个问题,因为基本上我们的精神被抽空了,成为了行尸走肉。我认为很多人没有真正动用大脑思考过,如果真正地思考,会发现我们自己的精神状态以及我们的生存环境都非常可怕,很多问题我们都不敢去追问。要是把我们的过去与今天相比,再想到明天,我觉得我们的生存都没有意义。

    真艺术网:那是什么让您一直这样执着?
    张大力:
    因为我需要表达,通过艺术来表达我肉体和精神上所受到的创伤,我对这个社会的种种不满,都通过我的艺术来尽可能完整的表达出来,这就是我能活下去的意义之途。作为一个艺术家,我的表达有时候会很激烈,我想或许这能够带给人们更多的思考。

    真艺术网:非常感谢张老师接受我们真艺术网的专访!
    张大力: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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