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职业病危害其实是故意人身伤害
杨于泽

　　对于职业病，由于今年的张海超“开胸验肺”，社会关注到了职业病诊断及其xx问题。而在这个问题上，企业和相关责任人应当负起什么样的法律责任，比如仅仅是支付xx费用抑或承担刑事责任，人们关注不多。在实际执法中，习惯了罚款了之，这是一个问题。
　　据中国青年报昨天报道，深圳德圳昌科技有限公司让员工用正己烷溶液“徒手清洗”手机显示屏，造成27名女工患上正己烷中毒职业病，严重者“下肢瘫痪和肌肉萎缩”，可能还有中毒女工未被“召回”。而深圳当地执法部门对于此类用人单位，“除了停止生产和责令关闭外，还将处以高额罚款”。这似乎意味着，德圳昌公司要“停产整顿”、交“高额罚款”，法律责任到此为止。
　　企业发生职业病危害事故，是否全部只是企业没有尽到职业病防治责任，而没有其他恶意？中国青年报报道，“在空调环境、没有良好的通风设备时使用正己烷，易经过皮肤和呼吸道渗透，进入人体后会引起周围神经损害，往往造成集体性中毒事件，导致严重后果”。显然，工人是不能直接接触正己烷的。德圳昌公司让女工们用正己烷“徒手清洗”手机显示屏，已经不是尽不尽职业病防治责任的问题，而是直接危害女工人身安全，具有人身伤害的恶意。
　　老家甘肃的一名19岁中毒女工这样想：“厂子毕竟还是人道的，召回了自己，还给自己花钱看病。”从这名女工身上，我们看到了中国人的善良纯朴，善良到对邪恶没有仇恨，善良到没有基本的权利意识了。但戗害善良工人的企业会不会承担其应当承担的责任，还善良女工一个公道？关键就看我们的法律法规是否健全，以及执法司法部门的执法能力如何。
　　现在，“职业病”似乎成了一个筐，什么情形都往里装。企业让员工在粉尘环境中工作，职工未必一定患上尘肺。而让工人用正己烷溶液“徒手清洗”手机显示屏，工人正己烷中毒是必然的，而且后果严重。德圳昌公司知道女工患病后，自作主张让他们服了药，这也可以证明他们是明知而故意，是一种职业病危害故意，是一种恶意。这种恶意，和谋财害命没有本质区别。
　　关于用人单位的法律责任，现行《职业病防治法》有七八条规定，执法的突出特点似乎是罚款，也考虑到了犯罪的可能。罚款的具体规则，罗列得比较详细，算是有章可循。而对于用人单位的刑事责任，却只有高度概括的一条，说“造成重大职业病危害事故或者其他严重后果，构成犯罪的，对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法追究刑事责任”。而“依法”所依之法是什么，不清楚。
　　会有人说，依什么法，不方便说得太具体，有执法官、检察官和法官知道就行了。美国法学家富勒在《法律的道德性》一书中说，任何法律都必须表达得明晰准确，以告周知，这是对法律的道德要求之一。一部专门立法，不明确告诉人们如何追究刑事责任，而是说“依法追究”，这可以说是法律的一种道德缺陷。结果，我们不知道法律的具体规定，不知道违法的具体后果，归根到底是无法可依。
　　更为关键的是，在职业病这个问题上，企业有恶意与失职的区别，法律必须考虑企业可能的恶意情形。现在企业的刑事责任，限于“造成重大职业病危害事故或者其他严重后果，构成犯罪的”这样一种情形，针对的是后果，而没有区分企业动机是否恶意。企业明知工人直接接触正己烷会中毒，还安排工人用它“徒手清洗”某些物件，就是我们必须正视的一种恶意。对于这种恶意，政府能以“高额罚款”一罚了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