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患的世界》
(《忧患的世界》,韩志天毕生创作之诗小说总集,将诗歌、小说、杂文融为一体,以精微的自由的语言,表现、解剖一个广大的忧患的世界。已完成创作:{dy}部自由体《感伤的顽石》,第二部四段体《饥饿的现实》;正在创作:第三部《蚍蜉的肖像画》,第四部《古人》,第五部《少年》。以上作品皆虚席以待“伯乐”。)
教室里的新闻发布会
《少年——救救孩子!》
题记:本篇中的主人公为初中生。
他又在召开新闻发布会了,和上一次他抓着麦克风、高声宣讲“我爸给班主任送了进口的xo、给科任老师送了xx的茅台”,仅仅隔了四十五分钟。这回,他把年段长训话时专用的扩音喇叭提溜来了,嗓音比起刚才高了何止八度,将窗外老树上那苦睡着的小小鸟儿都吓飞到九重天上去了!——呜呼哀哉!
“不读书的帅哥靓妹们,死读书的白痴傻帽们,都给我竖着耳朵听好!现在,我要补充一则震惊全校的大消息!管好你们的裤裆,切莫诧异得尿裤子!——我,金星房地产全球总公司小老板,春节期间,率领我的父亲和一大群妈妈拼成的炒房团,空降海南,光临三亚,住的是总统套间,一晚上五万块!”
“天哪!有如此多的钞票去玩儿,为什么不给我那摔断腿的叔父捐献点医药费、资助点生活费,他是为你们家盖大楼才‘光荣负伤’的,他的孩子们正守在陋室破屋里嗷嗷待哺,可是,你们——尤其你那比奥巴马还神气活现的爹,至今连一个铜板也没有丢过去,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负债累累、濒临破产’,说什么‘再逼我要钱,我就上吊xx’!”我一面和那些家庭贫困的同学们一样,假装非常认真、非常忠实、非常渴慕地倾听着,一面忿忿不平地暗暗想着,“如果有朝一日,我变得很富有,我一定要用重重的金元宝把你们砸到医院里去,让你们也绑一绑粗厚的绷带,让你们也闻一闻xx水的味道!——唉!唉!唉!”
唉!想归想啊,愤怒归愤怒啊,这些话,我可不敢说出来!倘若无所顾忌、一股脑儿地把心头怨气都宣泄出来,
不仅仅是他即将在午饭后照例派发的鸡腿汉堡会化成泡影,而且,还要挨他的暴打——记得去年年底,他在教室里捧着玫瑰花向一位美女同学(某某局长的千金)轰轰烈烈地求爱的时候,我顺口说了一句:“与我无关”,就被他纠集的小流氓狠揍了一顿,差点半身不遂!——于是,我举着双手、满脸堆笑地站起来,惴惴地轻声喊道:“对不起,我请个假,上趟厕所!”幸好,他只顾着抛洒香喷喷的唾沫,并没有在乎我。于是,我赶紧逃!其他的人,不是在那里鼓掌、喝彩,就是在那里听得发痴、发呆。
2.24
少年作家
《少年——救救孩子!》
“哦!您真的是少年作家!”一位几乎被所有人恭恭敬敬地称作“教育大师”、“文学伯乐”的慈眉善目的老人,一面蛮认真地翻阅着我的小说手稿,一面蛮赞赏地感叹道,“啊!你非常有创作的天赋!”
凝望着他那万分惊诧奇异、万分欣悦快慰的神情,我庆幸,我振奋,满以为地底的烈火喷薄而出的时候到了——我的文字终于要光芒乍现了,我的思想终于要破茧而出了!我激动不已啊,热泪夺眶而出。
然而,正当我预备向他磕头鸣谢,他却掩起稿子,仰天长叹:“奈何!奈何!”他的这声绵长而颤栗的太息,一把将我从深沉的热望之中拽了出来,难道,难道,连他也无法帮助我出版作品吗?——果不其然,他抚摩着我的脊背,用听起来蛮诚恳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您的小说,艺术性太强,而且,不避锋芒,把教育和社会戳出了太多的伤口,又未曾涉及风花雪月之事,只恐不能畅销,只恐不好面世!呜呼!呜呼!——现在,我只能对您讲四个字:‘时不我与’!”
听着,听着,我很自然地低下了头,泪还在流,不止地流,只是它忽然变得xx冰凉,冷得我的灵魂一个劲地发抖。“对不起喽!我帮不了您啊!很可惜!我建议您还是好好学习,争取考上xx大学,等将来挣了钱,自费出书,倒是很可以的!——不急嘛,您还年轻!哦,不,您还小!您要学会如何做好一只笼中鸟!”“笼中鸟?”我痴痴地笑了笑,“不对!我不过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困兽!”我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卷起那堆皱巴巴的废纸,轻轻地挥手远去……..远去。
2.24
愤怒 《蚍蜉的肖像画——小人物故事集》
他愤怒了,彻底地愤怒了。尽管没有掀翻桌子和捶胸顿足那样的极端行为,但他的突如其来的愤怒还是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吓坏了。对怀抱着急切的热望与坚定的信念来参加此次教职工大会的人们而言,他的愤怒无异于一场暴风骤雨。然而,最可怕的,既不是他那张朝着天花板方向拼命抽搐的鸭蛋脸,也不是他那声如同水浒英雄和哼哈二将般的极富震撼力、威慑力的怒吼,而是这一切悄然平息、不了了之之后必将发生的某种状况,那才是灾难性的。那么,是什么样的状况会使得原本兴致勃勃、原本姿态甚高的与会者们陷入深不见底的恐慌和痛苦之中呢?状况也许是复杂的,但主宰着它的处于“风口浪尖”的一个问题却是极为简单明了的。那就是钱的问题。——当然是钱的问题!毋庸置疑,只有钱,只有钱这不长眼的东西才会引来这样的祸端,同样,也只有钱,只有钱这举世公认的秽物才会引起德高望重、洁身自好的他如此这般的愤怒。
他愤怒了,彻底地愤怒了。尽管在那用十几张课桌椅凑合成的主席台上坐着县里面、局里面来的领导,尽管他的愤怒极有可能让一些“唯恐天下不乱”者给他按上“大不敬”的罪名,但他还是抑制不住猛然间从心灵底处钻出来的、似乎并不是一时冲动的那股邪火。他骂出来了,像一个被婆婆欺负到家的泼妇那样肆无忌惮地骂出来了,像一个被男人始乱终弃的怨妇那样歇斯底里地骂了出来。——
“王八蛋!你们难道不晓得‘廉耻’二字怎么写吗?你们难道就没有丁点儿的责任心吗?你们难道丝毫不同情那些可爱而又可怜的留守儿童吗?你们难道不知道县里面是没有理由,没有义务,没有钱,给我们这种‘没娘养’的民办学校拨救济款来发工资、补贴和奖金的吗?你们难道没听说为了补齐你们前几个月的薪水,我从县里到市里,从市里到省里,从省里到北京,在寒冬腊月里把这双老寒腿都跑断了吗?….
…..拜托你们,我代表股东们、代表留守儿童、代表父老乡亲拜托你们!做人本身就要有牺牲精神,更何况为人师表的你们?!……..议论什么,议论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少那点儿钱,你们会饿死吗?!——陈某某,你叹哪门子鸟气?王八蛋!”
…. …..
他愤怒了,彻底地愤怒了。“我豁出去了”,当人们或是目瞪口呆或是瞠目结舌地望着他的时候,他这样想。
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