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想念麻雀的叫声》 文/冯铭
　　
　　
        村舍里通常都是静的。这静里除了一两声干瘪的牛嗥，一两声惊悸的犬吠，便要数麻雀的叫声最有生趣。它非但解了我的寂寥，还给我添了些许的乐子！我想它是因为我们相离得太久！我曾跑到先前的地方去见它，它不在，我又跑到别的村舍里去寻它，也寻不着，那里的人们都说不见它已有好些年了，也不知它去了哪里？

        记忆里麻雀从房上飞到墙上，从墙上又飞进院里，这一路上它都悄没声儿的不弄出半点声响，站在地上也不叫的，就只是跳。它跳一下，嘴巴就去捡一粒食物，再跳一下，嘴巴又去捡一粒食物，其间，那食物衔在嘴里也不吞下，就先让眼珠子去四下里打量，见四周已没了异样，再才对那食物进行味觉辨别，辨别之后再才咽下，且再去寻觅。

        墙外若是再来了两只或者三只麻雀，院里就不得清静了。我以为它们因了言语的冒犯而发生争执，殊不知它们是为了食物。先来者大略表示了抗议，后到的又偏要来争夺，由此这矛盾就产生出来，一场吵闹在院里就拉开了序幕，它们在地上就一边跳着一边骂着，它们说，唧唧——，唧唧——。骂一会儿又改换着口气，大略在数落这事情的某些道理，它们说，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这样数落一阵之后，先到的那只就跑了，它飞过院墙到菜畦边去兜了一圈，回来就带来了一xxx雀。我在屋里已不能清静，便出了屋来作了制止，结果它们见我站在石阶上，就扑扑扑扑地飞到院墙上去排了队儿立着。在院墙上它们把眼光就直是盯着我，既不肯离开，也不肯落进院里，嘴里还不时的嚷几句，它们说，喳喳喳——，喳喳喳——。我以为它们在骂我，便对它们进行了还击，我说，X你妈，X你妈。接着它们又嚷，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我已气极，便再不能容忍，操起扫帚就向它们舞去，在嘴里还一边念着：是你家妈爱上了我家爹，是你家妈爱上了我家爹！

        春天里也不知它们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哪来那么多的矛盾与纠缠，常常吵了也不解气，竟还要打架的，打了架也罢休，竟还要吵。它们从房上吵到墙上，从牛栏边吵到猪圈旁，它们经常从房上或墙上嘴对了嘴，脚对了脚的扭做一团落下来，在快要落进地面的时候则又撒手各自飞去。每次我看见它们落下都抱着一个希望，希望它们就那样的扭落在地上，纵然在地上不能摔断它们的腿脚，却也能解了我心里对它们漠视我的这点愤懑。然而，它们却从未傻过，一回也不让我看着，回到房檐上后又继续争吵，这只吵跑了，那只又飞来，那只吵跑了，另一只又再飞来，早晨吵过了下午又再吵，整个一个院落里就全是它们的叫声，我在它们的叫声里则是既愉悦又孤独，孤独的是这院里只我一人，愉悦的是那檐上冷丁地扭了一对麻雀落下来，冷丁地又扭了一对麻雀落下来。

        我知道它们都在做着骗人的把戏，便再不去获了它们摔在地上的希冀。它们在房上吵了打了，失败者就跑去了别的地方，胜利者则获得了异性的拥有权，它们在檐上作着亲昵的对白，我却听不懂它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那叫声已不再锐耳，不再冗杂与烦乱。阳光把檐口的阴影投在院里，风在地上就轻轻地拂着，它们在檐上已做好了重合，很快它们就飞离了屋面，屋面上此时已没了一只麻雀的影子，院落里立时又静了下来。

        夏天里鸟巢就特别多，麻雀们的巢却不去筑在那树上，就专挑了这墙头或檐口筑。檐边上本是黑黑的，冷丁地它就多了一堆杂草，过几天这边又多了一个，过几天那边又多了一个，不曾想这麻雀筑巢就这般的快速，它们搭建好巢穴后便不再唠叨，常常悄没声儿的在巢里出没，这只麻雀出来了那只麻雀便钻进去，钻进去的则须在窝里蹲着，钻出来的就必在檐上或墙上守望，如此不到半月，那窝里就有了小麻雀的叫声。小麻雀们平素里是不叫的，只有嗅到父母回巢的气息后才叫，它们叫的理由无疑是肚子饿了，遂而便拼命的讨要着父母嘴里的虫肉，那些虫肉是xx雀们去野地里寻的，xx雀们自己却舍不得吃下，便衔在嘴里给孩子们带回来。父母们总是担心着孩子的成长，便不肯以谷粒给孩子充饥，捡到谷粒后它们自己则吞下，抓到虫子后便放嘴里留着。孩子在巢里吃了虫肉，自然其成长就极为正常，酷热的夏天一结束，小麻雀们差不多就长大了，初秋里它们就跟在父母的身边，开始在房子与树间学着那飞的技术，那逃的手段，以及如何去找寻食物的种种伎俩。

        麻雀最难捱的便是这严寒的冬天，天气一阴冷，野地里就没了食物，别说虫子们都跑得没了踪影，就是在地上能寻得几粒野果，也都是硬硬的不易咽下。树上是不能住的，因为它没了挡风的叶子，墙洞里也不能住了，因为冰柱封了洞口，麻雀们没了去处，就只得寄了人家的房檐避风挡寒。它们经常成对的畏缩在草楼的梁上，或草垛上，样子有些萎靡，神态也没有精神，你用石子去砸它们，它们也无动于衷，仍站在那里朝你看着，若再砸，其中的一只才“唧”一声挥动一下翅膀，笨拙地飞到别家的草楼上去了，随即那另一只也才跟着飞去。

        前阵子走了几个村寨也未见得它的影子，因而村寨的静谧就寡了味来，窃以为它与村庄就是一个整体，村庄因它而有了生趣，它因村庄而获了生存。它是美丽的，因为它把清脆的叫声给了村庄，它是玲珑的，却因它把轻盈的飞翔给了我，也许有人以为它是最不起眼的，但是它却肝胆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