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那是孩童的季节,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草木都会开花,并不是所有的花儿都会在春天开放,也不是所有的花儿都灿烂。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属于春天,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拥有童年,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够享受春天的快乐、童年的梦幻。 春天对于我只是一个冷暖不定的季节,童年对于我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记忆。鲜有欢笑,没有游戏,鲜有天真,没有童趣,更没有玩具。只有昏暗的“水油”灯和漏雨如注的老屋至今还经常出现在我的睡梦中,只有石磨、石窟和扁担、锄头,老牛和犁耙,斗笠和簑衣,干瘪的水稻和发芽的番薯,只有借来的半碗盐巴、发霉的酸菜汁,树叶地瓜渣捣成的饼块,一碗填满月亮的清粥, 只有贫穷、寒冷和饥饿,只有父亲的劳累、忍耐和无怨、象老黄牛一样的默默辛苦无言,只有父母、八姐妹、还有一个养兄弟、一个童养媳组成的困苦的家庭,只有母亲给我讲述的牛郎织女和嫦娥、七仙女的故事,只有父母对我比其他姐妹更多一些的疼爱,只有家乡的山水,还有与读书有关的的往事,深深地刻在我的生命年轮中。 我没有读过幼儿园,不知道幼儿园的名词,更不知道幼儿园是干什么的、长成什么样子,直到成人以后,才弄懂了它。我甚至不知道八虚岁以前有什么可以记忆的事情。 我八虚岁那年,社里来了一位老师,那是社里破天荒以来的{dy}位老师,也是我读书岁月的开始,我那时可是全家{wy}进入学堂的人了。父母没有读过书,姐妹中也只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后来读了一点书,当然,他们是不会读书、不去读书,与其他姐妹和童养媳没有机会、没有条件读书不同。那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课桌椅,也没有什么课桌椅,只是木板上涂上黑漆就成了黑板,大人们开会坐的板凳就是我们的课桌,家里带来的小凳子就是课椅了。就这样过了一年,老师走了,我甚至不知道老师叫什么名字。换了新的代课老师,这老师一代就代到退休年龄,也没有办理转正,只能拿到少量的退养金。 读三年级开始,就要每天攀越七里山路,到行政村(大队)上学了,我们社里的几个读书郎便分成几组结伴通行,边走边玩,往往{dy}、第二节课来不及上了。但我从此知道了什么是电灯、电线、扩音器,什么是水电站、碾米机,什么是教室、年级、操场和课桌椅,什么是黑板和教具。但是,我直到去县城上高中才知道什么是班级和电视机。由于我的另一个妹妹给村里的一户人家当童养媳,下大雨的时候,便寄居在那里,从此也体验了寄人篱下的境遇。 大约读五年级的时候,由于老是借别人的小人书看,我实在希望自己也拥有小人书,可以借给别人看啊。于是,我有生以来{dy}次向父亲闹着,要求父亲去老县城赶圩的时候,给我买一本小人书,我说“为什么别人都有小人书我就没有”,父亲没有说什么,第二天,就给我买了一本小人书回来,还是彩色的(别人的小人书都是黑白的),书名叫做《英雄小雨来》,我是多么的高兴。但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是父亲辛苦劳动三天的所得,是我们全家几天的口粮啊。这本小人书,是我平时{dy}次,也是{zh1}一次拥有的童年之物,我至今想起来依然不禁眼泪夺眶而出。 在村里读小学和初中的日子里,我没有,当然也不知道有课外辅导书、参考书,除了开学发下来的作业本,再也没有购买过其他的作业本了,我的作业本是铅笔写完写圆珠笔,正面写完写背面,圆珠笔写完写毛笔,这样,一本作业本就可以当成五本使用的,不用花钱再买了。读初中的时候,语文和数学、物理、化学都是由原来的小学老师跟上来教的,体育只有条件教赛跑和广播体操,至于英语连听都没有听过。历史和地理是把书发下来就完了,我不得不自个把它读了一遍,又向其他读高中的邻居借书,父亲还帮我到小队里借一些过期一、两个月的旧报纸回来,让我初步了解了外面的世界。 到了读七年级(初二)的夏天,看到一个个童伴都去过旧县城,回来后眉飞色舞的情形,我终于忍不住吵着要去赶圩,母亲不得不把我托付给我喊他叔叔的读高中的邻居,就这样,我们走了二十二华里的山路,翻过一道又一道的山梁。终于,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看到了什么是大溪、什么是市镇、什么是商业、什么是面条、什么是街道、什么是公路、什么是脚踏车、什么是拖拉机、什么是汽车和汽车站,什么是中学、什么是城隍庙。转眼到了第二年,我去县城读高中,这一年,我十五虚岁,从此,我走出童年,走出深山,走进茫茫人海,走进飘荡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