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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跑江湖打打酱油] 很好看的一部小说

角之卷 {dy}章 小蛮(一)

  小蛮十岁的时候,亲娘死了。
  她胡搅蛮缠了三年多,临死的时候还含恨带怨,扯着小蛮细瘦的手腕,说:“你爹和那个xxx……我做鬼也不放过他们!小蛮,你就记着你爹是个xxx!”
  她死不瞑目,带着狰狞的表情被埋进土里。那天又是打雷又是下雨,有经验的老人说这种天气最容易发生尸变,于是小蛮的爹便又掏了十两白银,皱着眉让人用铜链子把棺材锁了一道又一道,塞进坑里。
  没几天,很久很久没回家的爹就带着二娘回来了。二娘并不是娘嘴里的狐媚子,相反,她来的时候穿着白色衫子,鼻子旁一颗殷红的美人痣,笑起来甜甜的。
  她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捂着肚子,又忌惮,又试探,看着小蛮。
  爹淡淡说道:“小蛮,过来见过你二娘。xxx死了,以后二娘就是你亲娘,要孝敬她,知道吗?”
  他说得那样轻松,好像吩咐晚上吃南瓜而不是吃黄瓜那样。南瓜和黄瓜可以随便换,亲娘可以随便换吗?
  可以,小蛮对自己说。
  然后她笑嘻嘻地走过去,像个被雨淋湿的小鸽子,轻轻依偎进二娘的怀里,,软软地叫了一声:“娘,你好漂亮。”
  那一声娘叫得二娘心尖上的肉都在颤,赶紧弯腰抱住她,慈爱万分。爹也想不到这样顺利,忍不住展开笑颜,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xxx薄命,小蛮不要怪爹爹。”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天真地看过去,细声说道:“娘很凶……也不如这个娘漂亮……小蛮喜欢这个娘……爹爹,你以后也不会走了吧?小蛮也很喜欢爹。”
  童言无忌,果然让两个大人笑得出了声。
  这样,不是很轻松吗?小蛮垂下眼睫,紧紧抱着二娘,似是舍不得放手。
  做人为什么要棱角分明?那样太累了。讨好别人是多么容易的事情,随便说着貌似真诚的恭维话,大家既开心又幸福。
小蛮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把窗台都打湿了一xxx。每到下雨天,她都会梦见六年前的往事。娘临死时暴突的双眼、二娘鼻子旁温柔的美人痣、爹爹嘴角惬意的笑容——历历分明,像刻在脑子里,居然忘不了。
  她懒洋洋地起身关窗户,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蹬蹬的脚步声冲过来,紧跟着一个小肉球撞在她背上,孩童软绵绵的声音叫她:“小蛮姐姐!快让我躲一下!娘真讨厌,逼着我吃鱼。”
  小蛮关上窗户,慢吞吞转身蹲下,在小家伙的头顶轻轻一敲,嗔道:“不许挑食!你不是说以后长大了要娶我吗?要是长不高,我才不要你。”
  俊秀的小男孩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像委屈的小狗。这就是二娘的儿子大米了,很奇怪,这小子不粘他娘,最粘的反而是小蛮。
  二娘端着饭碗光光上楼,一面骂:“大米!快点把饭吃完!不吃完今天就不许去武馆!”
  大米吓得躲在小蛮后面,揪着她的衣服不放手。小蛮笑嘻嘻地把饭碗接过来,柔声道:“娘,我来喂弟弟,你别操心啦!前两天还风寒呢,快去休息,别再冻坏了身子。”
  二娘叹道:“我没什么,小蛮,你可别太宠他。这死小子,成天就会粘着你姐姐!”
  小蛮笑道:“我可爱弟弟粘着我呢,对不对,大米?来,咱们先吃饭,吃完了姐姐再陪你去武馆玩。”
  大米撅嘴道:“我不爱吃鱼!好多刺!”
  小蛮用勺子舀了一勺鱼肉,小心将刺全部剔去,再裹了一些饭,送到他嘴里,轻道:“来,把刺剔掉了——怎么样?好吃吗?”
  大米乖乖点头,他对小蛮反正是百依百顺的,大概她喂他吃石头,他也觉得比他娘喂的佳肴好吃。好容易把这位小祖宗喂饱,小蛮端着饭碗下去洗,二娘在后面望着阴沉沉的天,说道:“我看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今儿就别带大米去武馆了吧?小心路上崴了脚。那孩子成日只管淘气,你别总顺着他。”
  小蛮笑道:“没事啦,娘你放心。我自己也想去武馆呢,前些日子答应给武馆师父结的络子也打好了,得给他们送过去。”
  二娘“哎”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忽听外面有客人来了,她赶紧擦手出去招待,一面道:“晚上记得回来吃饭啊!别迟了,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鳗鱼。”
  小蛮他爹原本是个酸儒,可惜屡试不中,无奈之下只得弃文从商,开了一家小饭馆。这边陲之地,时常有远行客,因此生意居然不赖,生计上也再也不用发愁,温饱是绰绰有余的。
  小蛮拿了伞,提着一个小包裹,正要出门,回头见大米趴在门帘子那儿偷偷朝饭馆正厅看。她过去轻轻拍了他一下,小声道:“有你这样偷看客人的道理吗?”
  大米冲她摆了摆手,低声道:“你来看,这几天来的客人打扮都好奇怪。”
  小蛮好奇地隔着门帘缝隙看过去,只见正厅那里坐着几人,果然打扮古怪,衣着光鲜,但风尘仆仆,每个人头上都戴着一顶湿淋淋的乌帽,低垂着头,帽子遮去了大半的脸,也不像其他客人那样恣意交谈,他们很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小蛮的眼珠滴溜溜地在他们身上转圈,{zh1}看到他们腰间佩戴的武器,便道:“可能这就是他们说的江湖侠客吧。真是古怪的很。”
  大米见她感兴趣,便急着卖弄,抢着说道:“不止他们啦!前几天就有好多带刀枪的人来咱们店里,把娘吓个半死。”
  小蛮放下门帘子,转身就走:“你还去不去武馆?不去的话我可一个人去了哦。”大米赶紧追上来抓住她的袖子,两人一起出了门。
  大雨不但没有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眼看就成了暴雨。
  小蛮拉着大米躲在伞下,却没什么用,风刮着雨水,把他俩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她不由暗悔应当带蓑衣斗笠出来,油纸伞在暴风雨的天气里不仅没用,反而是个累赘。
  忽听前面传来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她抬头一看,却见白茫茫的雨帘后,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横冲直撞地朝他们冲过来。她下意识地飞快闪身到一旁,谁知那马还没跑到眼前,上面的人却狠狠摔了下来,在地上跌个狗吃屎,半天都爬不起来。
  骏马长嘶一声,停在了路边。大米见那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些害怕:“姐……他不会死了吧?”
  小蛮“嗯”了一声,随口道:“死就死了吧,和咱们也没关系。别管他。”
  大米瞠目结舌,大概是想不到平时温柔可亲的姐姐居然会说这种话。他看看那黑衣人,想过去看,又怕他死了,犹豫之下,见小蛮走了老远,他赶紧追上去,抓住她湿淋淋的衣角不松手。
  两人走过那黑衣人身边,忽见他动了一下,像诈尸一样,上半身猛颤,吓得大米尖叫一声,猴子一样钻进小蛮的怀里。
  “救……救救我……”那人浑身都是血,颤巍巍地说着。
  小蛮装作没听见,抓着大米飞快朝前走。大米却赖着不肯走,急道:“姐!他没死呢!你……你以前不是说要乐于助人吗?”
  这小崽子!小蛮有些光火,她糊弄人的话也能相信?那黑衣人缓了一口气上来,轻道:“姑娘……请帮我……一个忙。”
  无奈之下,她只得柔声道:“这位大哥,你流了许多血,我替你去叫个大夫吧?”
  那人喘了几声,才道:“不……不用。姑娘替我传个话,他日,若有个……身配三把长剑的年轻男子来这里,你替我问问他……是不是叫泽秀。若是他……你……你替我带个话给他……”
  小蛮见他缠缠杂杂说了半天还没说道重点上,不由好生不耐烦,随口道:“梧桐镇每天来那么多人,我怎能分得清,难道要我一个个去问吗?”
  那人低声道:“不会……认错。只有他……会配三把剑……”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带血的金子,死死捏着,小蛮一看金子,眼睛顿时亮了,急忙道:“大哥你只管说吧,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
  她心中自有较量:反正这人也快死了,她带不带话他都不会知道,但金子可不能不拿!这等天下掉金子的好事,抓住一个就绝不能放过!
  那人正要说话,见小蛮眼珠子骨碌碌直转,满脸的鬼灵精怪,突生警觉,只捏着金子不放,沉声道:“姑娘若没有诚意……还请……离去!不敢劳烦!”
  她眼珠子又转了两下,才笑道:“带话的事嘛,大哥也别急。我先去镇上帮你找个大夫吧,只是我身上没钱,抓不起药。”说来说去,目光就是不离开那块金子。
  那人冷笑一声,将金子塞回去,挣扎两下,从泥泞中爬起,似是打算上马离去。
  看样子她太急,把人给吓走了。可惜了一块大好金子,还没摸一摸就又飞走了。小蛮可惜地看着他的背影,拉着大米的手,转身就走。
  那人突然在后面问道:“姑娘今年贵庚?”
  小蛮一愣,笑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话音刚落,只觉那人闪电般冲过来,抬手在她胸前就拍了一掌!她吓得僵住,不会吧!不就是多看了金子两眼嘛!至于xx灭口?
  那人拍完,飞身上马,驰骋而去,一面道:“小小年纪,恁多心眼!这一掌给你个教训!”
  小蛮和大米两人傻在那里,被大雨淋了个透。好久之后,小蛮才想起摸了摸被拍的地方,那里有些发麻,解开衣襟一看,不红不肿,完好无损。她一时竟不知是松口气还是大骂那人是疯子。
  “姐……没事吧?”大米看上去快哭了。
  小蛮摇了摇头,低头一看,却见那人方才躺着的地方凝了一滩血,血泊中静静躺着一只玉白色的玲珑小角。
  她眼睛又是一亮,赶紧捡起来,用雨水洗干净了,放在手里把玩。那玩意有拇指大小,表面光滑,形状弯曲如钩,甚是玲珑精致,用指甲叩叩,有点像玉,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跑了金子,来了玉石。哈哈~~赚了!
  她把那根小角朝怀里一揣,拉起大米的手笑道:“走吧,耽误了这些时候,可别叫钱师父等急了。”
  大米嗅了嗅鼻子,怯生生答应一声,过了一会才问:“姐,刚才那人……是不是坏蛋?他打你。”
  “是呀,他是个大坏蛋,咱们不理他。”她心不在焉地答着,满脑子都想着那小角能卖多少钱的事情,开心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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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之卷 第二章 小蛮(二)
梧桐镇位于边陲之地,与关外风沙环肆的气候不同,这个小镇子四面都是山,是难得的绿洲一样的宝地。镇上的人自给自足,日子过的也不算赖。
  {wy}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时常有关外盗贼前来掳掠,不过这种事情自从镇上多了个武馆之后,就灭绝了。很多人传说开创武馆的钱师父以前是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身怀绝技,当年他一人单挑关外十八大盗,眉头也不皱一下,没两下就把那些大盗打得哭爹叫娘,屁滚尿流地滚回关外再也不敢来犯。
  当然,传说终究是传说,钱师父怎么把十八大盗赶走的英姿,小蛮是没见过。她只知道钱师父是个贪财又有点好色的老鬼,充满了铜臭猥琐的气息,连他的名字都一股铜臭——钱自来。
  他开了个武馆,放话出来,每年二两银子,或者同等价值的粮食和别的东西,他可以教导镇子上的孩子学习防身的功夫。镇子上的大人们仰慕他赶走大盗的英姿,有钱的纷纷把自家孩子朝那里送,没钱的也时常做吃穿的送过去,因此钱自来这老鬼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
  小蛮和大米来到武馆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阵阵呼喝之声,想来是xxx们正在练功。大米可喜欢看钱老头教xxx功夫了,成天嚷嚷着长大一点要来学武功,他一溜烟跑了进去,都没来得及让门人通报一下,好在门人都熟悉她姐弟俩,只对小蛮笑了笑。
  “铲子大哥!”大米兴奋地在里面大叫,小蛮探头进去看,就见一个年轻男子裸着上身站在角落里擦汗,大米依恋地抱着他的大腿,用一种看英雄的眼神艳慕地看着他。铲子笑吟吟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忽然左右看看,问道:“你姐姐呢?”
  大米人小鬼大,贼忒兮兮地笑道:“铲子大哥每次{dy}句话都是问我姐姐,你喜欢她吧?”
  铲子顿时涨红了脸,脸上众多油汪汪的疙瘩也跟着红起来。
  铲子本名并不叫铲子,因为他娘生他前夜梦到一把铁铲,于是他就有了个铲子的小名。今年十八岁的铲子,喜欢小蛮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只有他一个人还以为旁人都不知道,可怜兮兮地守着那点小心思。
  小蛮咳了一声,娉娉婷婷地走过来,铲子的脸更红了,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小蛮!你你你来了!”
  小蛮露出一个标准甜美笑容,柔声道:“铲子大哥,家弟调皮的很,打扰了你练功,真是过意不去。”
  “哪哪哪哪哪里!没没没有的事!我我我可喜喜喜欢大米了!”他哈哈傻笑,抬起蒲扇大的手,在大米脑袋上重重揉着,疼得他一个劲皱脸。
  铲子大哥一见到姐姐就像变了个人,平时的沉稳憨厚全没了,像个傻子似的,难怪姐姐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大米撇了撇嘴角,回头见隔壁有男孩子在练石锁,忍不住跑过去抱起最小的一个石锁,可惜人小力微,抱了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咣当一声巨响。
  后院那里传来一阵咳嗽声,紧跟着一个粗哑的声音叫道:“哪家的小鬼又跑来碍事?弄坏了什么,就让你爹娘来赔!”说着,一个须发银白的老者从后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根半旧烟斗,青烟袅袅。
  大米才不怕他,回头躲在小蛮身后,叫了一声:“钱师父!我和姐姐来给你送络子啦!”
  钱自来的脸色果然由阴转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藏在银色的眉毛后面,屁颠颠地走过来,搓手道:“哎呀哎呀,原来是小蛮!下雨天的,还麻烦你跑这么远。我让铲子去你家里拿也一样嘛!看看……唉,身上都湿了……”
  他的眼睛贼溜溜地在小蛮身上打转,她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上却笑道:“也没什么麻烦的,铲子大哥还要练功,怎么好意思让他跑腿,我正好没事做,大米也喜欢来看各位大哥练功。”说罢打开湿漉漉的小包裹,里面是各色络子,“钱师父,这是你要的五彩络子和红黑络子,你看看,合意吗?”
  钱自来笑得合不拢嘴:“满意满意!小蛮天生一双巧手,钱师父当然相信你的手艺!来,进去坐,这里都是臭小子,可别熏坏了你姐弟俩。”
  大米转着眼珠子,突然说道:“不要啦,我想留在这里看哥哥们练功!钱师父,明年我也来这里和你学功夫,好不好?”
  “好好!你要是能吃苦,钱师父自然欢迎。那,小蛮,你弟弟留这儿玩,我们进去坐一会吧。钱师父泡新茶给你喝。”
  坐你个大头鬼!小蛮很想把伞戳到他色迷迷的脸上,勉强笑道:“不用了,我怎么好意思打扰钱师父清修。家弟留在外面我也不放心,我陪着他,绝不让他在这里添乱,您放心。”
  钱自来只能可惜地咂着嘴,又回后院了。
  “姐,这钱师父真好色啊。”大米神秘兮兮地说着,小蛮眉头一皱,道:“你从哪里学的这种混账话!”大米撅嘴道:“爹娘在背后说的嘛!说他看到年轻女孩子就见色起意,虽然身怀绝技,人品却不怎么的……”
  哼哼……小蛮没说话,一个有色心没色胆的老头而已,她要应付还不是轻轻松松。
  “小小小蛮!”铲子又在后面发出无意识的傻笑,大米对他做了个鬼脸,自己跑旁边玩了。小蛮在心里叹一口气,回头笑颜如花,温柔地说道:“铲子大哥,最近练功很辛苦吧?很久没见你去我家吃饭了,我爹昨天还念叨着呢。今晚有空吗?去我家吃饭吧!”
  铲子支支唔唔说不上来,旁边早有其他看热闹的师兄弟笑道:“他去!当然要去!小蛮啊,你不来的时候,铲子练功都没精打采,被师父不知道骂了多少回!晚上睡觉说梦话都是在叫小蛮小蛮!”
  铲子不等他们说完,脸早已成了一块红布,还是破破烂烂的那种。
  “你们……别、别乱说!”他粗鲁地吼着,回头急急解释:“小蛮,你别听他们、瞎起哄!”
  小蛮柔声道:“铲子大哥,你放心,我可不会生气。咱们是好朋友嘛,永远是好朋友。”
  永远是好朋友永远是好朋友永远是好朋友!!!
  铲子觉得自己被这几句话打入了无间地狱,不得翻身。这种拒绝方式也太俗套了吧!他在心中悲愤地大吼。
  “晚上去不去我家吃饭呀?”佳人薄嗔轻笑,瞬间就化解了他的郁闷,神魂又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去去去……当然去!走!咱们马上就走!”他掉脸就走,结果一头撞上墙,“砰”地一声,掉下老大一块油灰,周围爆发出一阵大笑。
  没事吧……小蛮有点怜悯地看着他捂着鼻子痛得脸色发青的样子。
  “我……我没事。”铲子喃喃说着,一把抹干鼻血,为了女人流血的男人,就是英雄!“小蛮,我为你流血了……小蛮你知道吗?男人只会为心爱的女人流血流泪。下次,我还会为你流泪的……”他感性地回头,却见佳人早就走到别的地方找大米了。
  他现在就想流泪。铲子吸了吸鼻子,越发觉得自己是傻蛋。
  结果他还是屁颠屁颠地跟着小蛮他们,去她家吃晚饭了。
  钱师父长吁短叹地把小蛮送到门口,恨不得拉着她柔软的小手,老泪纵横,求她多来几次。
  正絮絮叨叨着,忽听街上传来一阵驼铃之声,叮叮当当,甚是清脆好听。钱自来眼神微微一变,探头出去望,却见街拐角那里走过一个骆驼队,十几头高大的骆驼横贯而过,每头骆驼背上都坐着一人,统一穿着象牙白的袍子,头上扣着玄色纱帽,将大半个脸都遮去。
  小蛮“啊”了一声,说道:“这不是下午来咱们饭馆的客人嘛!原来这么气派!好多骆驼!”他们住在边陲之地,关外骆驼众多,早就看习惯了,故而并没人大惊小怪。
  钱自来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你家客人?哦哦……嗯,都是些江湖人物罢了,这么嚣张,告诉你爹娘,别得罪他们。”
  大米奇道:“钱师父,你认识他们?”
  钱自来没回答,静静看着骆驼队走远了,才道:“回去吧,天色晚了,别在外面乱跑,记得我的话。”
  他破天荒{dy}次没吃小蛮的豆腐,转身进去关上了门。
  大米又撅起嘴巴:“钱师父怎么不理我!认识江湖侠客有什么了不起的!”
  铲子笑道:“师父他老人家可不是这个意思,大米,你别误会他。这些人看上去气势非凡,一定是什么江湖大派的人物,能不得罪就{zh0}别得罪。师父也是为你们好。”
  江湖大派吗?小蛮望着渐渐消失在街头的骆驼队,突然想起先前那个浑身是血的疯子,他还打了自己一掌,想来那人也是江湖里的了。江湖,江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摸了摸衣服里的那个玲珑小角,一面思索着到底怎么把这玩意脱手卖出去,一面应付着铲子的傻话,慢慢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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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之卷 第三章 小蛮(三)
之后几天都过得十分平静,什么江湖大派,雨幕中的黑衣人,都被小蛮丢在了脑后。
  这天爹又采货归来,二娘和大米围着他转,一个絮絮叨叨嘘寒问暖,一个蹦蹦跳跳管他要吃的。小蛮站在屋里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少女,突然嘴角朝两旁一勾,露出一个标准的甜美笑容——不对,好像还不够热情,再来。她用手推了推嘴角,露出六颗洁白整齐的牙——很好,就是这样!
  她带着这个甜美天真的笑容,慢慢下楼,对那笑呵呵的中年男子柔声道:“爹!您可算回来了,我们一直都挂念着呢。路上奔波,一定很累吧?”
  老爹拍着她的肩膀,笑道:“我这个女儿,怪不得都说她好,方圆百里,哪家的姑娘也没她懂事。”二娘连连称是,大米也骄傲地一个劲点头。他指着桌上堆着的东西,道:“来,乖小蛮,爹给你带了江南时下{zx1}的布料,你看看喜欢不!”
  她过去一打量,果然是上好的绸缎,用手摸上去,细腻的感觉和粗布麻布xx不同。布料大多是娇嫩的颜色,小女孩儿才能用的,小蛮回头看到二娘眼里的艳慕,便和和气气地说道:“爹,我看这翠绿呀,最衬娘的肤色了。还有这桃红,她皮肤白,穿着才亮。”
  说着将那布料放在二娘面前比划,又道:“娘每天在家里忙,好几年都没新衣啦。她若打扮打扮,咱们出去,人家可不都说我和她是姐妹?”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二娘在她脑袋上一揉,笑嗔:“这死丫头!这么嫩的颜色,娘怎么穿出去!”“哎,怎么不能穿了?”小蛮勾住她的胳膊,笑得甜丝丝,“娘你是没打扮,打扮一下,保准好看!”
  这话说得二娘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其实她已经老了,才六年而已,那个鼻子旁带着美人痣的温柔xx就被岁月蹉跎成了壮实的妇女,适合她的颜色只有灰扑扑,做一只灰蛾子。
  但,为什么要说实话呢?讨好的语言说起来那么容易,同样要耗费心力去恨、去说狠话,为什么不把心思放在讨好人身上呢?人们都爱听好听的,并且主观地认定好听话就是真话。
  她也爱说好听话,这简直就像天生赐给她的一种可怕潜能,她知道怎么去讨好别人,就像知道怎么喝水一样,甚至不用废脑筋去想。
  有时候在说着一些口是心非的话语时,她会想到自己的亲娘,然后她会感到一阵可惜——她若是知道怎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大概也不会死的那么凄凉了。
  那天晚上又开始下雨,豆大的雨点击在窗户上,砰砰响。
  小蛮又开始做梦,六年前只有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她老爹不要她娘,说她脑子有问题,于是一出门就是三年多。
  不可否认,她娘脑子确实有点问题,好像做什么都满怀着愤懑,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常常歇斯底里,不是骂就是打,闹完之后又会哭得像个小孩儿。
  那会真是穷啊,家徒四壁,一到晚上黑漆漆阴冷冷,她娘照例躺在床上哭骂,她就蹲在床下听着发呆,听着她声音细下去了,喘气粗了上来,然后她的手像钩子一样抓住她。
  “小蛮,你要记着,你爹是个xxx!”
  她默默点头——这种时候,点头也就是{zh0}的安慰了。其实一直到她长到十四五岁,才知道她亲娘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上香的时候被匪徒掳走,大概是打算敲诈勒索一番,结果家里人根本不屑一顾,于是她就被丢在了梧桐镇,被她爹救了起来。
  戏曲里不是总有英雄救美人的套路吗?为什么放到她家人身上就xx走了味,英雄是个狗熊,美人是个疯子。总之她嫁过来心不甘情不愿,千金小姐的脾气总也改不掉。
  再美的女人,脑子有问题的话,时间久了男人也会厌烦。所以他出去找了二娘,千金小姐的尊严被二娘的存在刺得千疮百孔,她更加有问题了。
  恍惚梦境中,她只觉自己蹲在床下,冷冷看着床上苟延残喘的女人。她亲娘以前应当是个大美人,又娇又甜,可惜现在和骷髅架子也差不了多少。小蛮的手腕被五根手指死死箍着,疼的很,但她懒得叫唤。
  床上那女人哼哼唧唧半天,突然跳了起来,一拳一拳砸在她心口,厉声叫骂。小蛮被锤得心口发麻,剧痛xx,骇得转身想逃,可手腕被她捉住,一丝一毫也挣扎不得。惊惶之下低头朝那手指上咬去,牙齿咯噔一声——她满身冷汗地醒过来,原来也不过是个梦。
  小蛮只觉心口那块真的在发麻,火辣辣的疼,好像被人用力锤过碾过,她只当是她娘的冤魂过来找她哭诉,吓得赶紧点了烛火,跑到铜镜前解开衣襟。
  胸口皮肤上很诡异地现出一块青紫来,有拳头大小,呈火焰形,像画上去的,可无论她怎么搓揉,那颜色都丝毫不褪。她试着按了按,不疼不痒,也不像是青肿,先前心口上那种麻麻的感觉很快就没了,但这块火焰的痕迹却留了下来。
  真的是冤魂来找她!小蛮吓得脸色煞白,跌回床上,赶紧用被子包住自己。窗外风雨肆虐,狂风拍在窗户上光光响,可不像有人在外面敲窗户么!光光光,那声音还在敲,跟着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老板!开门呀!”
  有客人?!这一叫倒是把她的魂给叫回来了,她定定神,转头去看更漏,四更不到,还没到做生意的时候呢。她悄悄打开窗户,朝下看,只见许多骆驼站在饭馆门口,正是那天在街角看到的什么江湖大派人士。
  她爹和二娘披着衣服出去陪笑:“客官,大晚上的,小店不开门。您几位还是请天亮了再来吧?”
  “废话少说!快快上热的酒菜来!”一个白衣人上前一步,抽出半截刀,亮煞煞地,吓得老爹和二娘脸色也煞白。
  后面过来另一个白衣人,拉住同伴的手,一面笑道:“抱歉,他年纪轻,不懂规矩,老板别见怪。你看这么大的雨,我们也没个躲雨的地方,就当做一次好事,让我们避一避雨,老板可否通融?”
  她爹和二娘这会哪里还敢说个不字,颤颤巍巍地迎了客人进来。饭馆本来就小,他们一来就是二十多个,挤得满满。她爹忙着陪笑,二娘赶紧砌了热茶出来,诡异的是这么一帮子人,居然一言不发,只默默坐着。
  她爹只得壮着胆子笑问:“客官要吃点喝点什么?”
  一个白衣人张口道:“你这里有樱桃鸭子么?”
  两人长大了嘴,还是二娘反应快,陪笑:“抱歉了,客官,这个……没有。”
  那人哼了一声,甚是不屑。方才解围的白衣人便温言道:“这里是小地方,哪里来那么多讲究!老板给我们一人一碗阳春面,再切点卤牛肉便可。”
  两人赶紧到厨房去忙了,二娘见小蛮从楼上下来,赶紧朝她xx势:“别过来!快上楼!”小蛮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来帮忙。上次在武馆,钱师父说这帮人是什么江湖大派的人,不可得罪。”
  她爹脸都绿了,偏生柴火怎么也点不着,急得他手腕一直抖。小蛮取了火折子点上,回头端了一壶开水,道:“我去给他们倒茶。”
  江湖也好,江海也好,反正都是人,是人就容易对付。
  她笑颜如花地过去给他们斟茶,一面取了四个火盆子,将炭火烧得极旺,笑道:“客官衣服都湿了,大冷天的,可别染了风寒。火盆子若不够,我再去拿。”
  那白衣人笑道:“有劳姑娘费心了。店里可有醪酒?这茶水虽然热,却总没酒来得舒坦。”
  “有酒有酒!有汾酒、烧酒,还有咱们自家酿的村醪,加了药材进去,不知客官想点什么?”
  那白衣人想了想,还未说话,旁边一人便低声道:“连竹叶青都没有,太破旧了!”他朝那人横了一眼,那人立即闭嘴不说话。他笑道:“常听人说村醪不输给其他名家酿酒,咱们人多,你就上一坛子吧!”
  小蛮答应着,笑眯眯地转身去拿酒,只听那白衣人低声道:“咱们此行是为了寻找苍崖城小主,你莫要逞口舌之凶误了正事!要吃喝,回去有的你享受!下回再这样冒失,我就和金员外说个清楚!”
  苍崖城?金员外?什么东西?小蛮一头雾水,员外地主的,难不成他们是给地主家做长工的?
  她取了酒和牛肉,一碗一碗给他们斟,忽听那白衣人“咦”了一声,说道:“姑娘脖子上的东西倒很有意思!”
  她低头一看,却见一直挂在衣服里的玲珑小角不知何时跑了出来,悬在那里直晃荡,于是抬手将它塞回去,一面道:“是一个行脚商人卖的货,我见长得精致,就买了过来。”
  话未说完,手腕突然被那人握住,小蛮吃了一惊,暗暗挣扎,那手却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那白衣人盯着小角看了半天,皱眉似在苦苦思索,周围的白衣人也停止了喝酒吃菜的动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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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之卷 第四章 小主(一)
小蛮出了一身冷汗,眼珠滴溜溜转了半天,才陪笑道:“客官……这东西……莫非有什么古怪?”她不由暗自后悔没早点脱手卖出去。
  那人捏起小角,看了半晌,才道:“姑娘当真是从行脚商那里买到的吗?小女孩儿,说谎可不好哇。”
  其实说谎的人一旦被戳穿,{zh0}的反应不是认错,而是抵死不松口,更要色厉内荏地,显得比拆穿的人还要有理,小蛮深深明白这个道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话只是试探,她真把来历说出来才是大傻冒。
  于是她瞪圆了眼睛,薄嗔道:“客官是什么意思?我买个小东西,也有撒谎的必要吗?”
  那人一时没说话,旁边早有人蠢蠢欲动,急道:“老沙!还想什么!这玩意上面刻着字呐!这丫头肯定是咱们要找的……”
  老沙突然抬头,神色自若地问道:“小主,神龙怎么才能召唤出来?”
  什么神龙小主,小蛮用一种怜悯的看着弱智的眼神看着他。老沙看了她一会,终于还是慢慢把手松开了,躲在后面吓得瑟瑟发抖的二娘和老爹赶紧出来,颤巍巍地上了面,二娘拉着小蛮的手,想悄悄把她带走。
  老沙状若无意地笑道:“老板,那是你的闺女吧?今年多大了?”
  她老爹以为这些人不怀好意,抖霍霍地小声道:“她她……她今年才十六岁……各位爷,小丫头不懂事冒犯了您几位,千万大人有大量,饶了她这一遭……”
  老沙笑道:“老板不用担心,我是见这姑娘机灵可爱,像我女儿似的。她长得还挺俊,和老板你们夫妇不太像啊。”
  她老爹陪笑道:“是……是不太像。这孩子长得像她死去的娘……”
  老沙点了点头,再也不问了。那些蠢蠢欲动的白衣人见他不动,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继续喝酒吃肉。她爹提心吊胆陪了大半夜,只等天亮了,他们走人,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上楼一看,小蛮已经起来了,正用抹布擦着窗台和桌椅。他叹道:“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得罪了那些爷们?”小蛮慌得急忙丢了抹布,颤声道:“爹……是我不对!我给那大爷倒酒,谁知他正端起来要喝,那酒就不小心倒在了他手上,他冲我发火来着。是我错啦!我总这么冒冒失失的,净给你们丢脸。”
  她爹见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哪里还舍得责怪,赶紧上前柔声安抚,说道:“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家,确实也不适合在饭馆里抛头露面,都是爹不好,回头爹雇个伙计,你就乖乖在楼上做小姐,再也不用下去受这些窝囊气了。”
  小蛮“哧”地一笑,“我才不爱做小姐呢,我就喜欢帮爹和娘做事。下次我一定小心,再不给你们添麻烦啦。”
  正好二娘上来叫她吃早饭,听了便笑道:“孩他爹说得对,是该请个伙计啦。咱家的姑娘怎么能在外面招揽客人,每回我见着那些色迷迷看着小蛮的客人,就恨不得用饭铲锤他们的脑袋!”
  大米也起来了,听说要找伙计,他以为是要多个人来陪自己玩,高兴得从楼上下乱跑,{zh1}停下来,叫道:“请铲子大哥来做伙计嘛!他又厉害又能干还喜欢姐姐,请他{zh0}了!”
  小蛮无奈地看着他,人说小孩子口无遮拦惹人厌,还真是如此。果然她爹眼睛一亮,“铲子?是镇东边赵家的男孩子?他家殷实的很,那孩子又憨厚老实,跟着钱师父学了一身本事。他喜欢你姐姐你怎么知道?”
  大米咯咯笑道:“我当然知道!铲子大哥看到我姐就脸红,像个傻子!”
  她爹和二娘都是大喜,互相看一眼,二娘赶紧把小蛮拉到里屋,笑吟吟地说道:“小蛮,那赵家孩子人品不错。你年纪也不小了,和他定个亲事如何呀?”
  小蛮肚子里大叫糟糕,饶是她聪明伶俐,这会也不晓得该怎么答复。天啊!真要嫁给那个满脸油光的傻蛋?!她把脚一跺,红着脸娇嗔:“娘!你怎么问我这个!我不知道啦!人家才不要嫁人!人家想服侍你们嘛!”
  她爹在外面听到,笑呵呵地说:“那好,反正你才十六岁,先文定喽,过两年坐花轿去他家当新娘子。都在镇子上,你想爹娘了随时都能过来看。”
  小蛮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神色,{zh1}胡乱咕哝了一句什么,急急跑下楼了。她爹娘只当是女孩儿害羞,笑笑都不当一回事。
  小蛮在街上胡乱走着,一个劲思索这事该怎么处理。就算她再能装,也不能拿这事当筹码来玩。嫁给铲子?她宁可做一辈子老姑娘!
  爹那边她没办法搞定,只要不撕破脸皮,她的所有拒绝通通都会被当作是矫情害羞。怎么办呢?她叹了一口气,忽见铲子从街拐角那边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花衣的姑娘。
  那不是陈家的二姑娘吗?小蛮心中突然灵光一闪,赶紧找了个巷子躲进去。见陈二姑娘用陶醉迷恋的眼神看着铲子,一个劲朝他身上挤挤挨挨,眉目传情,可怜的铲子被她挤得使劲让,就差贴着墙走了。
  陈二姑娘喜欢铲子大家都知道,她几乎每天都要去武馆看铲子练功,铲子被她缠得一个头两个大,又不好对姑娘家怎么样,只能装傻。
  嘿,小蛮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拒绝不得,难道不会编派谎话吗?说谎也好,装乖孩子也好,都是她的拿手强项。回头她就和爹哭诉,铲子一面和她好,一面还跟陈二姑娘纠缠不清。陈家也算镇子上的中等人家,比她家那是强了很多,爹肯定不敢得罪陈家人,只能乖乖放弃此事。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天才,心结豁然开朗,转身朝自家走去,一面在肚子里酝酿着怎么和他们说,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应当事先演习一下。
  正想得出神,忽听身后一人说道:“姑娘,又见面了。”
  小蛮急忙回头,却见后面站着十几头高大的骆驼,昨晚抓着她手腕的那个什么老沙就骑在当头的那匹骆驼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目光灼灼。
  她心中一惊,一瞬间不知转了多少念头,终于还是惊喜地笑道:“啊,是各位客官!你们还没出关吗?今天再去我家饭馆吃饭呀?”
  老沙悠闲地笑道:“我们来这儿是找人的,人没找到,可不敢出关。姑娘怎么一个人出来闲逛,爹娘不担心吗?”
  关你屁事啊!她很想这么说,不过还是笑嘻嘻地说道:“我们穷苦人家的女孩儿,不像绣阁里的千金小姐,才不忌讳这些。不过我马上要回去啦。”
  说罢加快了脚步,不想和他们纠缠。谁知老沙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还在说:“姑娘,你当真是那老板的闺女?我不是自吹,老沙活了半辈子也算生就了毒眼,你的举止可比你那粗鲁的爹娘要文雅多了。”
  小蛮终于被他说得停下脚步,淡淡说道:“这位爷的话很深奥,我有些不明白呢。”
  老沙笑道:“当真不明白还是在装?小主,听说你一出生就被保护得很好,不知人世险恶,我可没想到传言不尽属实,你竟是个小狐狸般的人物!”
  又是小主!小蛮心里既纳闷又好奇,早上听他们说什么苍崖城小主,难道他们是认错了人,以为她就是什么小主?
  老沙见她不说话,以为是默认了,便笑道:“小主隐姓埋名在这里藏着,倒教我们好找。苍崖城灭族之灾纵然可怕,但小主是存活的{wy}希望,且不可自暴自弃呀。不归山是什么地方,小主一定是听过的,我们斗胆请小主过去一叙,由不归山来照顾小主,总比你一个女孩子单身在外面闯荡要好。”
  小蛮还是不说话,因为她知道此人认定了自己是什么小主,她说什么,都会被无视,既然要被无视,干嘛还说那么多废话,浪费口水。
  老沙又道:“小主可有什么想说的?依你的能力,被埋没在这边陲之地,岂不是暴殄天物?纵然这里人情朴实,但苍崖城的能力全天下都盯着,你那半途认的爹娘,哪里有本事保护你?就算是报恩,你也不应当为他们添麻烦。”
  他见小蛮还是沉默不语,心中微微有些恼怒,冷道:“小主是打算执迷不悟了?莫非你不顾惜这镇上数千人的性命?他们若要死,都是为你而死!”
  小蛮这回终于开口了,她懒洋洋地拨了拨头发,懒洋洋地说道:“要死就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转身便走。
  老沙断然想不到她能说出这么冷酷的话,竟怔在那里。后面的几个白衣人按捺不住,沉声道:“老沙!和她废话什么!直接抓回去就行了!咱们不归山给她面子请她去,她敬酒不吃,回头要是被人杀了,江湖上又会把罪过推在咱们头上!说什么监管不力。”
  老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奇怪,苍崖城的小主,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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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之卷 第五章 小主(二)
小蛮回到家的时候,二娘已经在忙着洗菜切菜了,看到她便笑得暧昧,道:“回来啦?早饭还给你在锅里留着呢。这孩子,和爹娘还害什么羞……”
  小蛮脸色苍白,抽泣着,扑进她怀里,凄声道:“娘!我该怎么办?我的心都要碎了!”
  二娘吓了一大跳,赶紧揽住她的肩膀细细询问。小蛮抽抽泣泣,委委屈屈,喃喃道:“我……我刚才出门,在市集上看到了铲子哥,就和他打招呼,可他根本不理我,只和陈家二姑娘亲亲热热地说话,眼角也不瞅我一下。我就问他,你怎么不理我?铲子哥说,你以后不要来武馆找我了,陈二姑娘会不高兴的,她是我的亲亲宝贝,我可不想让她有什么误会。”
  二娘听了之后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说道:“赵家孩子怎么这样混账!狼心狗肺的东西!他把咱家的姑娘当作什么了?!”
  小蛮她爹在楼上算账,听到动静赶紧跑下来问发生了什么事,二娘怒道:“孩他爹,赵家和陈家联合起来欺负咱家姑娘呢!你快过来给咱闺女主持公道!”
  小蛮晓得她爹比二娘要聪明一点,这谎话必须得编圆了,于是又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听他这样说,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那陈二姑娘就鼻孔朝天叫我快滚,我就走了。谁想过一会铲子哥自己追了上来,拉着我的手给我道歉,说那陈二姑娘的家在镇子上有点势力,他才不喜欢她,但她一直缠着自己,也不好甩开。他还说刚才的话都是乱说的,让我别往心里去,他心里只有我一个……回头我问他,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铲子哥说,他爹的意思是要和陈家结亲,但他自己想娶我,于是要我委屈了,给他做妾,他会宠我一辈子……”
  话还没说完,她爹就气得差点把厨房砸了,厉声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咱家的女儿就给他做妾?!咱家女儿哪点输给陈家那只猪?!太看不起人了!小蛮,这种人你以后别理他!爹一定给你做主,找个大户人家,风风光光把你嫁过去做正室!”
  嗯,那你就慢慢找吧。小蛮偷偷做了个鬼脸。
  两位老人家还气得絮絮叨叨,二娘怪她老爹没本事,连累女儿也被人嫌弃,她老爹无话可说,只能过来安慰哭哭啼啼的小蛮,柔声道:“好孩子,别难过。爹一定帮你张罗个更好的人家,大不了你就一辈子不嫁了,在家里陪着爹娘!咱们虽然是小人家,可也不能让人家放脚底下踩。”
  小蛮赶紧安慰两位老人家,省得他们怒火攻心跑去找陈家赵家理论,那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结果他俩气了{yt},但双方长辈都没见过面,提亲的事连个影子都没有,他们也不好找上门闹,只得长吁短叹,连带着大米都不敢大声说话。
  小蛮因为“心痛苦得快碎了”,在自己房间痛快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天都黑了,二娘小心翼翼过来找她吃饭,生怕伤害她“敏感脆弱”的小心肝。
  下楼一看,满桌子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大米嘴馋,偷偷用手去抓鳗鱼吃,被他娘一巴掌打下去:“没规矩!你姐还没吃呢!”
  老爹给她装了饭,脸上还带着泪痕,柔声道:“孩子,多吃点,多吃饭才有精神。”
  她胡乱点了点头,抬手去夹菜,忽然发现菜上一片殷红之色,不由一愣,定睛再看,却见自己的袖子不知何时断开,落在饭桌上,胳膊已经被血浸透了,丝丝缕缕地落下来。
  什么时候受了伤?为什么不疼?这两个问题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四面的窗户和门突然被风刮开,剧烈的风雨灌进来,烛火“卒”地一下灭了。
  大米发出一声泣吟,紧跟着被人死死捂住了嘴。阴暗的屋子里,除了呼啸的风雨声,还夹杂着古怪的“飒飒”之声,像是什么东西在飞速甩动。
  小蛮喃喃叫了一声:“爹?”话音刚落,忽觉身上一紧,似是被什么极细极硬的线捆住,刚好卡在她胳膊的伤口上,痛得她尖声大叫,紧跟着整个人被那东西扯得凌空飞起,狠狠撞进一个人怀里。那人掐住她的脖子,粗嘎地说道:“捉住了!身上带着角,果然是苍崖城小主!”
  又是苍崖城小主!小蛮张口想反驳,可那人卡着脖子,几乎要透不过气,哪里还能说话。
  对面又传来几声口哨声,另一人道:“怎么办,堂主交代了要怎么处理?”
  卡着她脖子的那人沉声道:“活捉回去!”
  “这家人怎么办?”
  “全杀了!”
  小蛮被他抓着头发,粗鲁地提到门外,痛得眼泪汪汪。忽听那人闷声一声,腥热的血泼了她一脸,那人的手一松,她滚到了地上。她赶紧试着挣扎,谁知身上捆的居然是钢丝,越挣越紧,卡得她身上一道道血痕。
  她疼得眼前金星乱蹦,风雨夜里,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清,前面传来喝呼声,钢丝抖动的嗡嗡声,可她什么也看不见,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终于重新点亮了烛火,她这才发觉周围不知何时站了许多白衣人,正是骑骆驼的那帮人。
  老沙拿着蜡烛走到她面前,用xx割开她身上的钢丝,一面说道:“小主如今可相信我的话了?你这样的身份,流落民间只会带来危险。若是今晚我们没有及时赶来,后果如何你明白吗?”
  小蛮抿紧了嘴唇,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是什么小主。这个小角是一个黑衣人掉下来的,我捡起来当挂坠,事情就是这样。”
  可惜这小狐狸平时撒谎太多,这会说正经话谁也不相信,老沙笑着把她扶进屋子,她家人畏畏缩缩地蹲在角落里,见到她浑身是血的样子,都是一颤。
  一群白衣人呼啦啦跟了进来,把他们几个围在中间。大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娘赶紧捂住他的嘴,浑身像筛糠一样的抖。
  老沙摆了摆手:“不用怕……都请坐,来,坐。”
  二娘和小蛮她爹颤巍巍地蹭着凳子坐下来。
  老沙温言道:“老板,我一见你这女儿,便觉得欢喜,想认她做个干女儿,你看成不?”
  她老爹脸色惨绿,压根就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忙不迭地点头。老沙手一招,立即有两个白衣人端着两只檀木箱子够过来,轻轻揭开,众人都觉眼前一花,原来两只箱子里满满地装得都是白银!
  二娘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眼睛都看直了。
  老沙说道:“这些算是见面礼。我打算带干女儿去西域玩一趟,不知二老同不同意?”
  什么干女儿!他摆明了是要花钱买她!小蛮又惊又怒。
  她爹看着银子,脸皮子都在抖,心神恍惚,隔了半天,才轻声问道:“大……大爷,方才……究竟是……”
  “哦,不过是匪徒罢了,我们已经全部料理干净,回头官府要查,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老沙指着门外堆积的三四个尸体,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几个白衣人出去扛着尸体走远了。
  她爹颤声道:“这……大爷……这么多银子……我们小户人家……哪里敢……”
  老沙笑道:“老板不用客气,早些年我大女儿病逝了,那天见着你家姑娘容貌谈吐与我那大女儿有八九分相似,便觉得特别投缘。不要说区区三百两白银,便是三千两,我也毫不在乎。”
  二娘和爹的脸被银子映得闪闪发亮,他们的眼睛也在闪闪发亮。爹忍不住抬手去摸——三百两白银啊,他们这些小户人家,一辈子或许也看不到的横财。他颤抖着摸了半天,终于结结巴巴地说道:“小蛮……你……难得这位大爷喜欢你,你……你就和他去……”
  小蛮淡道:“爹是要三百两银子将我卖了吗?”
  她爹喃喃道:“什么卖……卖不卖的,这大爷不过是……”不过是什么呢?其实答案他很清楚,他们就是来买人的,身怀巨款,用钱财砸得他们这些穷人头晕眼花。
  大米挣开二娘的手,大哭道:“你们要把姐姐卖掉?!我不干!我要姐姐留下!”
  他尖利的童声哭得人心烦意乱,二娘作势要打,他却哭得更厉害了。她爹眼怔怔地看着那些银子,突然下定决心似的,狠狠把眼睛闭上,低声道:“你们走!我不卖女儿!”
  老沙没想到他居然会拒绝,当即笑道:“莫非是见面礼太轻……来人,再送一千两银子过来!”
  她爹大声道:“你送十万两过来,我也不卖女儿!快走!”
  二娘也点头道:“千金万银,也不如一家乐呵呵地过日子。你们快走!卖女儿换来的钱,花着不会良心不安么?!”
  老沙一时倒迷茫了。
  小蛮突然咬了咬牙,大声道:“我跟你走!”
  顿了顿,又道:“钱给我就好!”
  于是所有人都被她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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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之卷 第六章 小主(三)
小蛮在很短的时间里,盘算了无数个念头。
  首先,这是一个荒谬的错误,她并不是什么小主,但既然已经产生了误会,那就只有将计就计。老沙愿意出一千三百两白银来买她,气都不喘一下,足以证明那什么不归山是个出手大方豪气十足的主。看这个架势,她就是要一万两,他们也不会拒绝。
  其次,很显然,她如果不跟着老沙他们走,以后一定会有更多人来追杀所谓的“小主”,她可不想莫名其妙死掉。别看现在家里父慈子孝一派和睦,他们真要发现源头出在她身上,只怕眼皮也不眨一下就会把她赶走。
  世上绝无可信任之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与其{zh1}他们来伤害她,不如她先出手。
  虽说前途渺茫,不归山到底要拿她这个“小主”怎么办,她也不知道,看起来他们似乎并没伤害她的意思。目前最关键的是,先把一笔横财收进自己的腰包是正经!
  如果他们发现她不是小主……呃,那到时候再逃跑就是了!有钱她还怕没办法生活?
  老沙咳了两声,小声道:“小主,这钱……是给这两位好心人的。你既到了不归山,还愁吃穿钱财吗?”
  小蛮淡道:“给他们的是一回事,给我是另外一回事。一口价三千两银子,不给我,我才不会和你们走。”
  她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蛮?你是吓糊涂了?”
  她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我是想,与其以后真被你们用钱卖掉,不如今天就做个了断。银子嘛,给我就好。被卖的是我,我难道一点好处都不拿?”
  二娘急道:“爹娘怎么会卖你!你这孩子乱想什么呢?!你爹刚才不过是……没反应过来!”
  “究竟怎么说?”小蛮打断了她的话,回头直直看着老沙。
  老沙沉默半晌,终于一挥手:“给小主三千两银子!”
  “慢,三千两我可拿不动。麻烦你们替我存到镇上的连锁钱庄里,存两千五百两的大额银票,四百八十两的小额银票,二十两的碎银子。小心,少了一两,我是宁可死了也不会和你们走的。”
  老沙连声催促:“还不快去!”
  几个白衣人只得急匆匆去镇上找连锁钱庄,这会天都黑了,钱庄早已关门,少不得用点强行的手段逼他们弄出来,{zh1}带着小蛮要求的银票和碎银子赶了回来。
  “小主,你清点一下。”老沙把东西推到她面前。
  小蛮并不客气,当即细细清点一番,{zh1}一股脑揣进怀里,起身道:“我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可以走。”
  说罢转身上楼,二娘他们愣了半天,终于也追上去,小蛮正在一件一件小心叠着衣服,眼睛红通通的,似乎是在哭。
  二娘颤声道:“小蛮!你当真要和他们走?你是怪你爹方才的犹豫吗?”
  小蛮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鼻子,轻道:“爹,娘,说话声音轻点,别让他们听见。你们也看到了……这些人恶霸霸地,我要是不和他们走,这事永远也没完。我也不知为什么他们找上我,要是我继续留下来,根本就是祸水,你们也过不了安生的日子。倒不如我和他们去看看,如果搞清楚我不是那什么小主,估计还会放我回来的。”
  她爹哽咽道:“你这傻孩子!怎么能这样做!这些人是江湖上xx不眨眼的魔头啊!给他们发现你是假的,你哪里还有命在!爹不许你去!”
  小蛮摇了摇头,抽出一千两的银票,塞在二娘手里,柔声道:“那些人想用三百两银子就把我买走,未免太便宜,我给加了十倍。这些钱,你们拿着用,买个大房子,以后给大米娶媳妇。剩下的钱我就留着做应急之用,若天可怜见,我能活着回来,咱们一家人幸福的日子还长着呢。”
  二娘含泪把钱塞回去,哽咽道:“爹娘不要你的钱!小蛮,你别去!大不了……大不了一家人死在一处便是了!你不可跟他们走!”
  小蛮没说话,硬是把银票塞进大米的怀里。一千两,她已经很大方了,再缠下去,难不成还要她把三千两一起掏出来吗?
  她提起轻轻的包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小户人家的女儿,没什么花哨的东西可以带,她把墙上挂着的一把旧琵琶摘下,笑道:“我走了。爹,娘,不用为xxx心。我一定能回来。”
  二娘和爹还有大米一直追到楼下,直到小蛮被人请进一辆华丽的小车里,被驼队拉了很远,他们还舍不得离开。
  老沙骑着骆驼走在小车旁,夜风把窗帘吹开,小蛮白皙的脸庞清晰可见。他低笑道:“小主待人真诚,那老板一家人还依依不舍站在门口不肯走呢。”
  小蛮没说话。
  做任何事都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是她的原则,千万不要与任何人闹翻,因为说不定以后对方就有可利用的地方。她万一真能逃出来,总还是要回来的,说两句好听的,哄得他们念着自己,以后她还有条退路不是。
  不过是福还是祸,眼下暂时不能断定。她摸了摸胸口,里面揣着两千两的银票,荷包里还有二十两碎银子,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心中难免忐忑,抬头去看老沙,他气定神闲,好似三千两白银根本只是九牛一毫的小钱,压根不放在眼里。
  “小主可是身上的伤口疼痛?我这里有一些金创药,这里都是男子,不方便替小主医治,要不我马上去叫个婆子来替小主上药?”老沙待她恭恭敬敬。
  小蛮笑道:“您老人家何必这么客气,方才不是还说要收我做干女儿的吗?”
  老沙有些尴尬,“呃,方才那只是……权宜之计,唐突了小主,我很抱歉。”
  “三千两的干爹,怎么是唐突呢?”小蛮勾起嘴角,“这一声干爹,我是一定要叫的。您也算是长辈,我们做小辈的,理当尊敬些。”
  她真是一只小狐狸呀……老沙默默拉着骆驼后退。叫了他干爹,那么以后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要对她多加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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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蛮在很短的时间里,盘算了无数个念头。
  首先,这是一个荒谬的错误,她并不是什么小主,但既然已经产生了误会,那就只有将计就计。老沙愿意出一千三百两白银来买她,气都不喘一下,足以证明那什么不归山是个出手大方豪气十足的主。看这个架势,她就是要一万两,他们也不会拒绝。
  其次,很显然,她如果不跟着老沙他们走,以后一定会有更多人来追杀所谓的“小主”,她可不想莫名其妙死掉。别看现在家里父慈子孝一派和睦,他们真要发现源头出在她身上,只怕眼皮也不眨一下就会把她赶走。
  世上绝无可信任之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与其{zh1}他们来伤害她,不如她先出手。
  虽说前途渺茫,不归山到底要拿她这个“小主”怎么办,她也不知道,看起来他们似乎并没伤害她的意思。目前最关键的是,先把一笔横财收进自己的腰包是正经!
  如果他们发现她不是小主……呃,那到时候再逃跑就是了!有钱她还怕没办法生活?
  老沙咳了两声,小声道:“小主,这钱……是给这两位好心人的。你既到了不归山,还愁吃穿钱财吗?”
  小蛮淡道:“给他们的是一回事,给我是另外一回事。一口价三千两银子,不给我,我才不会和你们走。”
  她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蛮?你是吓糊涂了?”
  她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我是想,与其以后真被你们用钱卖掉,不如今天就做个了断。银子嘛,给我就好。被卖的是我,我难道一点好处都不拿?”
  二娘急道:“爹娘怎么会卖你!你这孩子乱想什么呢?!你爹刚才不过是……没反应过来!”
  “究竟怎么说?”小蛮打断了她的话,回头直直看着老沙。
  老沙沉默半晌,终于一挥手:“给小主三千两银子!”
  “慢,三千两我可拿不动。麻烦你们替我存到镇上的连锁钱庄里,存两千五百两的大额银票,四百八十两的小额银票,二十两的碎银子。小心,少了一两,我是宁可死了也不会和你们走的。”
  老沙连声催促:“还不快去!”
  几个白衣人只得急匆匆去镇上找连锁钱庄,这会天都黑了,钱庄早已关门,少不得用点强行的手段逼他们弄出来,{zh1}带着小蛮要求的银票和碎银子赶了回来。
  “小主,你清点一下。”老沙把东西推到她面前。
  小蛮并不客气,当即细细清点一番,{zh1}一股脑揣进怀里,起身道:“我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可以走。”
  说罢转身上楼,二娘他们愣了半天,终于也追上去,小蛮正在一件一件小心叠着衣服,眼睛红通通的,似乎是在哭。
  二娘颤声道:“小蛮!你当真要和他们走?你是怪你爹方才的犹豫吗?”
  小蛮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鼻子,轻道:“爹,娘,说话声音轻点,别让他们听见。你们也看到了……这些人恶霸霸地,我要是不和他们走,这事永远也没完。我也不知为什么他们找上我,要是我继续留下来,根本就是祸水,你们也过不了安生的日子。倒不如我和他们去看看,如果搞清楚我不是那什么小主,估计还会放我回来的。”
  她爹哽咽道:“你这傻孩子!怎么能这样做!这些人是江湖上xx不眨眼的魔头啊!给他们发现你是假的,你哪里还有命在!爹不许你去!”
  小蛮摇了摇头,抽出一千两的银票,塞在二娘手里,柔声道:“那些人想用三百两银子就把我买走,未免太便宜,我给加了十倍。这些钱,你们拿着用,买个大房子,以后给大米娶媳妇。剩下的钱我就留着做应急之用,若天可怜见,我能活着回来,咱们一家人幸福的日子还长着呢。”
  二娘含泪把钱塞回去,哽咽道:“爹娘不要你的钱!小蛮,你别去!大不了……大不了一家人死在一处便是了!你不可跟他们走!”
  小蛮没说话,硬是把银票塞进大米的怀里。一千两,她已经很大方了,再缠下去,难不成还要她把三千两一起掏出来吗?
  她提起轻轻的包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小户人家的女儿,没什么花哨的东西可以带,她把墙上挂着的一把旧琵琶摘下,笑道:“我走了。爹,娘,不用为xxx心。我一定能回来。”
  二娘和爹还有大米一直追到楼下,直到小蛮被人请进一辆华丽的小车里,被驼队拉了很远,他们还舍不得离开。
  老沙骑着骆驼走在小车旁,夜风把窗帘吹开,小蛮白皙的脸庞清晰可见。他低笑道:“小主待人真诚,那老板一家人还依依不舍站在门口不肯走呢。”
  小蛮没说话。
  做任何事都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是她的原则,千万不要与任何人闹翻,因为说不定以后对方就有可利用的地方。她万一真能逃出来,总还是要回来的,说两句好听的,哄得他们念着自己,以后她还有条退路不是。
  不过是福还是祸,眼下暂时不能断定。她摸了摸胸口,里面揣着两千两的银票,荷包里还有二十两碎银子,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心中难免忐忑,抬头去看老沙,他气定神闲,好似三千两白银根本只是九牛一毫的小钱,压根不放在眼里。
  “小主可是身上的伤口疼痛?我这里有一些金创药,这里都是男子,不方便替小主医治,要不我马上去叫个婆子来替小主上药?”老沙待她恭恭敬敬。
  小蛮笑道:“您老人家何必这么客气,方才不是还说要收我做干女儿的吗?”
  老沙有些尴尬,“呃,方才那只是……权宜之计,唐突了小主,我很抱歉。”
  “三千两的干爹,怎么是唐突呢?”小蛮勾起嘴角,“这一声干爹,我是一定要叫的。您也算是长辈,我们做小辈的,理当尊敬些。”
  她真是一只小狐狸呀……老沙默默拉着骆驼后退。叫了他干爹,那么以后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要对她多加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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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之卷 第七章 出关(一)
车外很快传来喧嚣声,数十个身穿夜行衣的人纵马冲入驼队之中,身法之快,倒也出乎老沙的预料。眼看驼队要被他们冲散,他立即叫道:“将马车围起来!”
  呼啦啦,五六匹骆驼将马车围了个结结实实。其余人面对黑衣人的包围圈,纷纷抽出刀剑,准备大干一场。谁知那些黑衣人却并不攻上,只将驼队团团围住,里面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小蛮!你在里面吗?”
  那声音小蛮很熟悉,不由揭开帘子朝外看。老沙急道:“不要看!”
  话音刚落,只听“嗖”地一声,有人点了一枚冷烟火高高抛起,一时间四下里大亮,光芒刺人眼。小蛮急忙捂住眼睛,被刺得泪水直流。
  恍惚中,似乎是有人朝自己这里冲过来,身形犹如鬼魅,抬手朝肩上一搭,老沙立即出手格开,那人反脚将他跨下骆驼踢得一个趔趄,另一手撕开帘子,就要将小蛮扯出来。老沙当即跳下骆驼,两人拆了十几招,动作快若闪电。
  冷烟火的光渐渐暗了下去,两人打斗的动作陡然停下,戒备地站着,需要一点时间来让眼睛适应再次降临的黑暗。
  老沙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突然笑道:“阁下好俊的身手,莫非是二十年前叱咤塞北的‘爱财如命’钱自来先生?”
  小蛮正在揉刺痛的眼睛,一听钱自来三个字,赶紧探头出去看。不会吧!是武馆里那个色迷迷的老头?怎么又成什么叱咤塞北的人物了?还取个爱财如命的绰号,果然是本性啊!不过改成“爱色如命”应当更合适些。
  那人身形佝偻,一双色迷xxxx眼藏在如银的眉毛后面,看着就不像好东西,果然是钱自来老师父。他嘿嘿笑了两声:“老头子已经是快入土的人了,难为你们这些后辈还记着咱的名号。”
  外面的黑衣人叫了起来:“师父!小蛮她……”
  小蛮这回终于听明白这是谁的声音了,铲子大哥!乖乖不得了,原来黑衣人都是武馆里的人呀!专门为了救她来的吗?
  钱自来哼了一声,似是对铲子这种情痴的性子很是不屑,他慢悠悠地说道:“骆驼、象牙长衣、玄色帽——你们是不归山的人。听闻不归山一向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最喜欢主持公道维护秩序,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子。老头子我,也是佩服的紧哪!”
  老沙笑道:“钱老谬赞了。”
  钱自来又道:“那,光明正大的不归山,把镇上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大张旗鼓地掳走,是要做什么呀?可否告诉老头子?”
  老沙早知道他有此一问,早已在心中做好答案,当即便道:“钱老言重了,我不过是与小蛮投缘,认了她做干女儿,带她去西域玩两天而已。”
  “嘿,玩两天?干女儿?有要花三千两银子买来的干女儿吗?”
  老沙没有说话。他在盘算这一关怎么过,爱财如命钱自来二十年前是个厉害角色,如今也不过是龟缩在边陲之地的糟老头罢了。他们要过,当然不难,只是武林前辈的面子不好驳,不归山一向孤立世外,不与人发生冲突,要平安无事地闯过去,还真成了个难题。
  钱自来见他不说话,便又道:“老头子虽然退出武林纷争,不问世事,不过一朝身在江湖,就不能全身而退,苍崖城的事,我早已知道了。小蛮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她从小到大都在大伙眼皮子底下,你随便找个镇上的人问问都清楚。认错人不要紧,老头子担心的是你们恼羞成怒xx灭口。”
  老沙淡道:“晚辈不知钱老说的是什么,苍崖城一事不归山虽然也出手,但意不在抢夺小主,何况我等这次出游为的是另外一件事,与苍崖城无关。小蛮乃是我认的干女儿,不信的话,不妨让她出来与各位说几句。”
  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扯到她头上来了。三千两白银,果然不是白拿的。
  小蛮正考虑怎么说,老沙已经在外面叫了:“小蛮,出来和各位道别吧?这些爷们都十分关心你呐!你不和他们说两句话?”
  她想了想,利落地揭开帘子探头出来,彼时又有人点了冷烟火,光芒大作,她白皙娇美的脸庞清晰可见。
  小蛮长得有九分像她的亲娘,娇慵楚楚,双眉微蹙,两只眼睛便似要滴出水来一般,看上去十分的无辜,千分的可怜,万分的天真——从小到大,被她这种容貌骗过去的人数也数不清,包括她爹和二娘,还有镇子上那些人。
  铲子隔了老远见到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心都要碎了。他认定小蛮是娇弱无助的公主,被人骗走,他就是那夜闯皇宫的侠客,要将佳人夺回来!
  小蛮柔声道:“钱师父,谢谢您一直关心照顾小蛮。这位真的是我干爹,我跟着他去西域玩两天便回来啦,你们不用担心。”
  钱自来眉头一皱,铲子早就喊了起来:“小小小小蛮!你别别别听那人的话!他是是是骗你呐!你去了西域,可再也回不来了!”他一见到小蛮就口吃,然而到底心急,说到后面还是流畅起来了。
  小蛮嫣然一笑,“铲子大哥,你真的不用担心。干爹怎么会害我呢?他答应带我去玩,还给了我爹银子,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干爹一定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她天真xx地望向老沙,他心中暗骂一句小狐狸,只得点头微笑称是。让她说话也罢了,她偏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以后她若是真的不能回来,岂不是让不归山与这帮人结仇么?小丫头心眼太坏!
  铲子急个半死,恨不得把她抢过来,好好敲醒她那颗天真的脑袋。倒是钱自来看出了点端倪,摆手不再让他说下去,只沉声道:“小蛮,你爱玩,可别把自己的命给玩没了。”
  小蛮淡淡一笑,眉间顿现凄楚,轻道:“钱师父,你对我真好。我怎么会玩呢?其实,只要爹娘他们过得好,我……我怎么样也无所谓的。”
  她避重就轻,把过错都推到她家人身上。本来镇上人对小蛮她爹抛妻弃子到外面另娶的行为就不屑一顾,这里民风朴实,最见不得这等事,暗地里也不知嚼了多少舌头,连带着对小蛮也多了一份怜惜。她这样说,听在旁人耳里,无非是她家人贪图那三千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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