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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72年的严寒冬天，我们连的取暖烧柴快不够用了，连领导要我们二排在排长老裴和副排长张彦忠的带领下，跟着一台拖拉机，坐着爬犁到远处的树林里去伐烧柴的木头，这两位领导都是xx董存瑞班的复员兵，他们俩身体棒，能干，能说，是连里新提拔的，硬梆梆的中层领导，但他们在北大荒干活的时间很短，只有一年的时间吧。

我与大家坐着爬犁，望着野外各式各样的雪景，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一连2年的xx病，把我弄的心力交瘁，领导大会小会的批评，说我爱睡懒觉，说我早上睡觉的样子像烀猪头，有的进步青年还调查我，怀疑我晚上偷听敌台？大家也笑话我，使我抬不起头来，最倒霉的是我心跳过速，难受极了，根本干不了重活，还让我跟拖拉机到树林里伐木，抬木头！没办法，跟着大家伙走吧！

拖拉机冒着黑烟轰轰的走着，穿过一片一片的不同的雪地，有的雪地被风吹的硬硬的，形成一片片的小波浪，有的雪被吹到桦树条子的地里，非常松软，堆的高高的，只露出了桦树条子的小树梢，像小小的山脉，像小小的丘陵，拖拉机从中间开过去，形成了小小的山沟，不断的有平平的雪地，不断的有桦树条子，柳条子地，拖拉机一直走着，一直向雪原深处开去。

还好，拖拉机开了十几里路就钻进树林里去了，远处看，小树林不大，可钻进去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反正有大家呢，还有拖拉机呢，我也不考虑什么，就随大家干起活来了，xx复员的老裴和张彦忠是正副排长，他们俩都照顾我，不让我抬木头，让我们几个身体差点的知青清理现场，为抬木头的青年开道，领导这么照顾我，我也相当的感激他们，随大家干吧，不能再说牢骚话了。到了中午，放在拖拉机里面的馒头和菜虽然凉了，但还没有冻硬，就合点菜，就算吃了中午饭。大家吃完也不能休息，身上干活一出汗，稍微休息一会，马上就感觉冷了，排长招呼大家赶快干，装好车，早点回连队，大家一听这话也没有意见，也高兴，抬的抬，装车的装车，齐心合力，下午3点左右就就全部完工了，木头装了满满的一大爬犁，捆的结结实实的，就等拖拉机起动，我们一坐上爬犁，就回连队了，有的青年已经找好座位，坐到爬犁上的木头上，就等开车走了。

可拖拉机启动了好几次都打不着火，就是发动不起来！农工排有的青年也帮助摇车，还是不行！大家等啊等，没有想到，驾驶员{zh1}说：打不着火了，放水，等明天别的拖拉机来救援吧！排长一直在拖拉机旁边看着帮忙，听到这话，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跟大家说：咱们走吧！这时天已经黑黑的了，树林子就更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不让拖拉机关大灯，这样我们能走出树林子，还好，大家趁着光亮，走了出去。可是一出树林子，就什么方向也看不清了，大家心里着急，复员兵老裴排长和张彦忠跟大家喊：跟我们走，灯光的方向就是连队！实际上连队根本没有电，哪来灯光啊！还没有等我走到他们跟前，青年们就已经跟着他们俩向雪原深处走去。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断断续续说话的嘈杂声也慢慢听不到了，随后听到的只有呼呼的西北风声响。我又急又气，恨自己体力不行，恨他们怎么也不说清楚就跑了？他们走的方向对吗？孤零零的我，站在黑黑的夜色里，天上的星星也不多，月亮也没有，只有我一个人在雪地里，心里还真害怕了，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再跟他们走了，我肯定追不上他们了，排长老裴是原xx跑步登山全师{dy}名，我怎么能跟上他们呢，我体力行，但我的心脏不行，心跳过速！难受极了！我无助的回头向刚才干活的树林方向看看吧，看了一会想自己走吧，真没有想到！有一个黑影慢慢向我这边移动，我赶快喊：谁呀？回音了，再呆一会，那人影越走越近，一说话，才知道是上海知青张超颖，唉呦！可算遇到人了，他也一个劲的埋怨把他也丢下了。张超颖也是身体不好的青年，他人长的瘦，还有肝炎，所以他干活，连队都照顾点。今天晚上我们俩在这种环境下相遇，也就是相依为命了，我们俩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肯定追不上他们了，他们走的方向也不对，他们说的灯光是外团的，根本不是我们60团的灯光，他们不走爬犁道，肯定没有路，那得费多大劲啊，如果找不到爬犁路，肯定情况也不会好！

走着走着看到了一片高高的雪地，我知道这是桦树条子地，我说这个地咱不能走，不信你试试，肯定得陷进去，他真的往前一走，扑通一下就掉进去了，雪一下子就没到了他的大腿根儿，他赶紧爬了上来，我说咱们坚决不能走这条道，他们走，是他们有体力，咱们坚决不走！我抬头看了看黑黑的天空，模模糊糊能看到大三星，小三星。北斗星已经被雪地的水蒸气蒙蒙的罩住了，与大地相接的天空全是黑黑的。我在老团夜里喂牲口的时候，老职工跟我说过，大三星和小三星也能指明方向，我平时值夜班的时候也注意过，但心里没有底。今天晚上我这个知识还真要用上了，我仔细辨认了很长时间的方向，确定：沿着桦树条子的雪地，旁边走，肯定能够找到爬犁道，我们俩慢慢的，深一脚浅一脚，一步一步地走，我还说咱们俩千万不能走急了，咱们身体不好，身上不能出汗，一旦出汗就容易出危险了，这么冷的天，今天晚上咱们俩在哪待一宿还不知道呢！张超颖是六九年来北大荒的上海知青，他听我的，平常他也是不爱多说话，是全连公认的老实人，我们俩慢慢的走，还真又看到了，过来干活时经过的一棵大树上的那个‘老等窝’（是一种鸟窝，很大！能够禁得住一个人的重量），这就更证明了我们所走的方向大致没有错。又走了一小段路，我突然发现了爬犁道，我们高兴极了，我走上去试了试，还很滑溜，说明这就是刚才我们干活来时，所经过的新爬犁道，我们顺着爬犁道就一直向连队方向走去，走过了桦树条子那片积雪地，又发现了两个黑人影，他们趴在雪地上，老远我们就互相喊起话来，他们俩一个是1967年来北大荒的北京知青王海军，一个是1969年来北大荒的北京知青程旭增。我们四个人一讨论，更加肯定他们大队人马走错了方向，而且他们的路程相当难走，王海军和程旭增他们俩，刚才与大家拼命穿过了一片桦树条子地，到胸口深的雪，哪里能走啊，只能连滚带爬，过了桦树条地，就不再跟他们走了，这么硬拼硬打的，肯定没有好结果，他们俩改变了方向，正好找到了爬犁道，他们俩那么棒的体力，还累得趴在雪地上休息呢，看到了我们，我们4个人都非常高兴，休息了片刻，加劲往连队方向走去，这时我不怕出汗了，我知道今天晚上不会在外面过夜了，我们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要求连队领导立即派拖拉机去寻找他们！大约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看到连队的房子了，我们又快步直奔连部，我{dy}个推开门一看，连领导正在开会呢，我连门也不进去就大喊：“赶快启动拖拉机去找他们吧，他们走错方向了！”连长说："你们不是有拖拉机么？”我说：“拖拉机坏了，我们找到爬犁道才回来的，他们向外团灯光的方向走去了。”他们三个人站在我后面也随声附和着说，说完话我们四个人扭头就走了，因为我们心里不高兴。

因为我湿透了内衣，又到水房去打热水，看到拖拉机已经启动，开启大灯，向荒原开去。从水房打了一桶热水回到宿舍，倒在火炉旁的大铁盆里，脱了个精光，坐在大盆里洗起了澡，洗完的时候，不断地有人回来了，他们是被拖拉机接回来的。老裴也回来了，我冲着他说：“你们走错了方向了吧？你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你还有老婆孩子呢！你们再待一会就有危险了！”没想到老裴当即就掉眼泪了，张彦忠没吱声，都累到了极点！他们爬过了多少桦树条子的雪地，爬过多少柳条子的雪地，他们自己最清楚，反正去干活的时候，我坐在爬犁上，看到过好几条那样的雪地呢。后来又过了二十来分钟，我们都进被窝了，一个上海1971年来的小青年叫王明新，一进屋就骂：“妈的x的！拖拉机也看不到我，我怎么喊，拖拉机也听不到，我是跟着拖拉机的灯光跑回来的！”大家谁也没有吱声，都知道驾驶员看不到人影，在漆黑的夜里，你就是喊破嗓子，拖拉机也不会停下的，因为拖拉机的噪音实在太大了。我暗暗想，他的个子小，身体单薄，跟不上大xx了，要不是拖拉机的灯光，他将是{dy}个倒霉的青年。

这个事已经过去将近四十年了，我认为这是一起非常令人后怕的事件！他们拼命往连队走，走错了方向，又没有找到路，俗话说：望山跑死马！那晚上，望灯光，要跑死人的呀！他们的内衣内裤肯定全都湿透了，他们已经都走散了，他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而且已经有人掉队了，用不了一个或两个小时，我是多说了，肯定有的青年就会先被冻死。因为湿透的衣服经过零下近四十度的低温一冻，再休息一会，马上就像冬天掉入冰水里一样了，肯定身体没有更多的热量，再把这冻上的内衣溶化，何况他们还干了{yt}的力气活儿呢，已经没有体力了，体力达到极限了，要不然，老裴一听我说那些话就掉泪呢！他有老婆孩子，他知道自己体力不行了。要不然，小青年王明新进屋后，什么都不顾了，就敢破口大骂呢！幸好拖拉机的灯光使他们找到了方向，大部分青年坐着拖拉机回到了连队，没有上拖拉机的青年，也看到了希望，也有体力回到连队了。这个事件虽然没有发生60团老九连那个惨案，但是，如果没有我们及时向连队领导汇报，惨案很可能会再次重演。在那次惨案中，一个北京知青都快走到岸边了，只有100多米远了，但是在漆黑的夜晚，根本什么也看不见，{zh1}希望没有了，倒下了，倒在水泡地里，第二天看到他的尸体，两只手还是向前爬的姿势呢！（请看我的博文：石蜡山下埋忠骨二连郭涛死的冤）

2009年8月27日，我们60团大聚会，我见到了上海知青张超颖，我一看见他，还是那个实实在在的样子，禁不住眼泪哗哗流了下来，那时，我们两个都是属于身体不算太好的人，如果找不到爬犁道，我们俩肯定要在黑暗的雪地里，来回的，慢慢的，走一宿。冷啊，没有办法！累啊，脚步不能停下，停下就会冻死！饿啊，吃点雪吧！害怕啊，有野兽啊，我们俩互相壮胆吧！在那荒原的雪夜里，我们相依为命吧！就这样，我们也不能瞎走！我们比他们大xx强多了，要不是我们及时报告连队领导，说不定他们要出什么大事故呢！

时至今日，快40年了，想起来，心里有说不出的后怕！当时，我要是遇不到上海知青张超颖，各自只有一个人在那寒冷雪夜里……

                                                                 备注：此文是接着《一把小聪明》写的，干部培养很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