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小时候过于自闭,那时候伙伴没有几个,哥姐都大我很多,大多时候的我基本是自娱自乐,家里的鸡就成了我绝好的朋友。从家里人买回来的那天起,天天没事的时候我就每只鸡抱上一阵儿,逗它们玩,喂它们食物,稍大点我给每只鸡起上名子,叫它们的名字跟它们说话,甚至晚上都搂着它们睡觉,以至于早晨起来看见被窝里的鸡饼时简单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是刽子手,当时惊恐不止,过后伤心痛极。每一只鸡死了,我都用铁锹在樱桃树下挖个坑把它们放进去,或用树枝苞米叶做底,或用花瓣糖纸覆盖,然后用一层层的细土面埋上,{zh1}洒上两行眼泪,或写上点歪歪拧拧的祭文。
和鸡相处久了,切身感受到了鸡的灵性,你喊小鸡的名字,它们听见了准保一溜烟地往回跑,那个劲头不亚于博尔特的百米冲刺,它们拿出这个劲头来主要出于贪嘴,我就喜欢它们这个真实可爱的劲头。慢慢地,它们逐渐学会了理解我的意图,比如说我只要用手指指自己的胳膊,它们一张膀就飞上来,再指指脑袋,它们就飞到我的脑袋上,顶着小鸡,我摇头玩,它们有些害怕,踉踉跄跄着,胆战心惊又执着坚持,张膀合膀间就是不肯下来,因为它们明白我的意思:我就是在和它们玩耍,不会伤害它们的,它们心里有底。一次我到邻居家玩,一只小鸡看见了,追着我就进了邻居家的屋子,见我站在柜子边上,它扑棱一下跳上了柜子,邻居觉得好玩就上去抓它,它像同邻居藏猫猫一样,跳到了我的脑袋上,主人再要抓它时,它转移了阵地,一展翅飞到了屋里的衣服绳上,高高地站立着,一副挑衅且洋洋自得的样子。
小鸡们爱吃虫,因为家里养了两头牛,夏天的时候我就抓牛身上的瞎眼蒙给小鸡们吃,开始时小鸡们只能依赖我,后来它们自己练就了一身功夫,能围着牛自己抓瞎眼蒙,当然我抓到的,它们更是毫不留情地吃掉。在这些鸡中,我格外疼爱一只叫“小不点”的,它在抓瞎眼蒙时被牛踩瘸了,我心疼它,就把抓到的大部分瞎眼蒙给它吃,它每次吃时都那么欢快,亮晶晶的眼睛里流露着只有我能懂的内容,妈妈说她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有如此明亮眼睛的鸡,这大概归功于小不点吃了一夏天的瞎眼蒙吧。小不点后来被牛踩死了,当时正在牛边上抓瞎眼蒙的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却已来不及,当我{dy}时间从牛蹄下抢出它时,它耷拉着脑袋,瞬间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冬天时,母鸡们就下蛋了(比别人家的鸡下蛋都早),公鸡们除了留下一只外,其余的或被杀或被卖(过年前10多天,杀和卖统一进行),家里人在鸡窝里抓它们时,惊天骇地的声音冲进我的耳朵,我猛劲地用被子蒙起头,抽搐的心无法平复。
这些事过去已经二十六七年了,就在几天前我在梦中见到了“小不点”,见到是我,小不点欢喜异常,一瘸一拐地朝我跑来,眼睛依然是亮闪闪的,我想要抱它,却醒了,醒来后倚靠在床头,我的心还隐隐有些疼,耳边似乎又响起它的唧唧声,彷佛问我:下辈子我们还有缘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