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人物］43 丽 萍

    （小说）江北川
 
    从2000年到目前为止，我只去过两次舞厅。因为我没有一丁点歌舞细胞，根本没兴趣。老板盛情相邀，同事们一起去的。{dy}次在“金大地”的包厢里睡觉，还被小姐挪揄：“老板，你来这儿睡觉，不如回家睡安静啊！咯咯！”
    第二次在“夏威夷”，我努力瞪着眼睛抵抗阵阵袭来的酒意。包厢外音乐如噪音，夹着打情骂俏、搂搂抱抱和纷繁杂沓的舞步声，真有点刺耳。当然，也有人就喜欢这里的声音，觉得这样才够味儿，够刺激。
    突然，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不请自到，从她腥红的嘴唇中吐出：“老板，借个火。”
    我习惯地回道：“我不抽烟，没有火。”
    “瞧，这茶几上不是打火机吗？哦！中华，我抽一枝？”她已从金老板的中华烟盒中抽出一枝，熟练地点燃，吐着烟圈。我认出了她，三十多年了！我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时光老人怎么会把她雕塑成这个样子呢？
    丽萍没有能认出我，因为，我插队时体重仅63kg，如今的我已重达100kg。
    往事并不能如烟，那是一个疯狂的岁月。“浩劫”期间，父亲的冤案，我们整个家庭被有人幕后操纵的“红卫兵”查抄长达两个月，许多明、清的字画、珍本、善本古籍被偷或被付之一炬。这些无限忠于伟大{lx}xxx的红卫兵正是品学兼优的哥哥与自幼顽劣的我的同班同学，面对古书、字画、瓷器、手饰、集邮簿等珍贵物品，无限忠于伟大{lx}xxx的红卫兵中竟不乏顺手牵羊者。{swql}的“xx”，青春献曝红如火的红卫兵小将们，如今你们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不知他们偶忆起那疯狂的岁月作何感想呢？反思过吗？不反思的人是没有希望的！不反思的政客、政党呢？   
    1969年冬，我与品学兼优而体弱多病的哥哥双双插队。次年春，年迈的祖母、母亲及两个弟弟又全家下放。由于丰家大庄双桥生产队吴队长的极力xx，坚决不接受年近七旬的老祖母，镇上“上山下乡办公室”只好将奶奶的户口又迁回樊川镇。我们的知青点在丰家大庄的西边，全家的下放地却在丰家大庄的最东边，两处相距三里路。
    丽萍虽然姓丰，却不是年迈的老丰二所生。丽萍的妈妈人称丰二娘，身材欣长，一双杏眼十分迷人。梳的横S，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的头发纹丝不乱，数十年如一日。“上绞关”①化不久，农村开始饿死人了，年方三旬的丰二娘去了上海做娘姨（保姆）。
    丰二娘不断给老丰二寄来食品、钱、粮票等，丰二与长子在家才熬过三年灾害得以活命。“xx”前，二娘还从上海给丰老二带回了一个漂亮的老姑娘——丰丽萍。
    1972年，17岁的丽萍就当上了大队团支部书记。她遗传了她妈妈身上所有的优点，美丽、善良。她比她妈妈还优秀些，她是初中毕业生，有文化，还有文艺天赋。她的文艺天赋与杏花不遑多让。她的潜力比杏花还好些，杏花比丽萍大了整整七岁。丽萍演歌剧《白毛女》，扮相秀美，嗓音清亮，感情丰富，在全县的革命样板戏汇演中，深得好评。
    丽萍渐渐代替了杏花的位置。整个大队的小伙子无一不想娶她做老婆的，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罢了。连十分清秀也十分傲气的扬州女知青也在谈论、羡慕丽萍的衣着打扮。女知青蔚霞说：“她演白毛女，那破衣服穿在她身上，白头发戴在她头上，也掩饰不住她清丽撩人的眼神啊！这个丫头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咯咯！”
    大队革命领导小组毕主任的儿子长丽萍三岁，小毕十分喜欢丽萍，又是同学。丽萍全家人简直喜上眉梢了，十分期望做成这门亲。真应了句：欲速则不达。小毕差点气疯了。后来，小毕终于弄清楚了。
    在大队部办公室，小毕问丽萍：“丽萍，我哪儿不行，请你告诉我！”
    丽萍看了一眼盛气凌人的小毕，坦言笑道：“毕有志，你在农村小伙中是不错的了。可是，你能和人家知青比吗？再跟扬州知青比呢？”
    “啊！你喜欢知青了？说呀，是谁？”
    “呵呵，我只是打个比方，其实，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毕有志同学对吗？”
    “丽萍，你既有心上人，我有志绝不打扰你了，告辞。”毕有志还真的有志气，从此不再找丽萍了。
    丽萍心中早就爱上了扬州知青峰。
    峰长丽萍7岁，峰一表人材，身高1.76米，无论站在哪，端的是玉树临风。一手仿宋字，全公社无人可匹，还会画xxx像，口琴吹得更好。峰做代课老师的同时，还兼着大队xxx思想文艺宣传队的编导，因此与丽萍也常在一起。丽萍开始时象对待大哥哥一样尊敬峰，但慢慢地就由敬而爱了。
    大队部在峰的知青点隔壁，峰的邻居这家男人是个能吃不能干活的残废，三十岁的老婆玉英一连生了三个女儿，身体却愈来愈年轻。峰一个人懒得烧饭，常常被玉英叫去吃现成的，有时也叫峰把脏衣服拿去洗，对峰犹如待亲弟弟一样。
    1973年的全县xxx思想文艺大汇演结束后，那是丽萍、峰代表全公社去演出的，大获成功！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宣布放假{yt}，自由活动。峰对丽萍说：“我们明天去扬州，先逛一下瘦西湖，再家去一下，后天回丰家大庄。萍，好吗？”
    “好啊！去看看你父母，顺便去扬州玩玩。峰，你真爱我吗？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爱你，丽萍，别说傻话，我舍不得你的！”
    翌日，他们去了扬州瘦西湖。冬日的杨柳、花草一派凋零残败，加之久未修缮的楼台亭阁，愈显得冬天的严寒肃杀。但是，他们俩颗火热的心是滚烫的。丽萍又是{dy}次游瘦西湖，所以性致很高，峰对丽萍的讲解又特别卖劲。他们还在xx景点“莲花桥”留了影。中午在湖畔“凫庄饭店”吃了饭才回城里峰的家。
    峰的父母十分高兴，叫他俩先去校场边上“东风”浴室洗个澡，他们在家就忙起了丰盛的晚饭，还特地去“菜根香”买了蟹粉狮子头。
    晚饭后，丽萍自然而然地与峰睡在一个床上。丽萍的心怦怦直跳，脸烧得象熟透的苹果。峰迫不及待地帮丽萍脱衣裳，乳罩的扣子却怎么也解不开，{zh1}还是丽萍自己解的。他们相拥着钻进了被热水袋焐热了的被窝，相互吻得好似鲫鱼啪水，“啧啧”有声。丽萍也颤抖着在峰的身上探索，从结实的胸肌到腹肌，她感觉到峰那颗青春生命旺盛的律动，啊！好烫……。丽萍脸色如胭脂，羞涩地闭上了迷人的双眼。不一会，对心爱人探索的好奇心令她又睁开了秀美的双眼，她要看清楚她手中的宝贝。峰吻着丽萍娇妍的红唇，双手也没闲着，在如缎子般光洁的皮肤上不停地抚摸，喘气声愈来愈粗，血液沸腾，如活火山一般急不可待地要爆发激情……。
    这一夜，直到天亮了，他们才精疲力竭地睡着了。峰的父母狠狠心还是叫醒了他们。今天他们还要赶回丰家大庄。
    从扬州回到丰家大庄不久，丽萍作为公社重点培养的女干部，被送到县革委会办的xxx思想干部学习班学习，为期三个月。丽萍不在身边，峰非常寂寞。寂寞是人类的天敌，有人忍耐得了，有人则忍耐不了。其实，至死不愈的坚贞品格毕竟不普遍，如人人做到，至死不愈的坚贞就不显得弥足珍贵了。
    峰仍在玉英家吃饭。玉英既要天天上工，也要烧饭做家务，也挺忙的。男人身体每况愈下，玉英毕竟才三十岁的女人。峰患了重感冒，写了请假条叫玉英的大女儿带到学校。玉英则喊“赤脚医生”张先生来给峰看看，张先生给了药片说：“憩两天，上樊汊街洗个澡，焐一焐就好了。”
    玉英送走了张先生，又回头给峰把被子抑抑好，又烧了一瓶开水拎到床头，关照道：“按时吃药，多喝点开水。我上工去了。”
    峰的内心十分感激玉英，无亲无故，真心关照我，是多么的难得啊！峰又想到丽萍怎么还没有学习完？她提了干，还能象之前一样爱我吗？唉！
    第三天，峰觉得身体好多了。玉英把干净的换洗衣服拿来了，并催他：“去街上澡堂子焐一焐，出身汗就好了。去吧，我还要上工呢。”
    此时的峰真想搂着玉英亲一亲，玉英这个被生活重担压得难以喘气的农妇还如此关照我，她多么伟大的胸襟啊！
    峰在樊川由“{dy}池”改称“人民浴室”的洗了澡，出透了一身汗，人舒服了。他在樊汊“一枝春”买了半斤猪头肉、回卤干子、四只小肚、两瓶引江白酒。到家天已黑透了，玉英正在门口等他回来吃晚饭。峰将菜放到桌上，三个小孩个个雀跃，很开心，玉英男人也高兴，只有玉英心疼地嗔怪道：“又花这么多的钱，我今天给你炒了蛋炒饭。”
    峰与玉英男人酒还未喝完，菜已所剩无几了。峰觉得这样心才稍稍安些，要不是峰搛了几块小肚给玉英，玉英几乎没有吃。男人吃了上床，不久就传来了呼噜声。小孩也洗了睡觉。玉英在洗锅碗、抹桌子。她发觉峰换的衣服未拿过来，她就过去了。
    峰倚在床上看法国作家莫泊桑的短篇小说集。玉英问峰脏衣裳呢？峰说：“噢！在我床上呢。”
    玉英笑了，脏衣服又放床上了，你床象狗窝啊。
    “玉英，不要你洗了，你太辛苦了，憩憩吧！”
    玉英很自然地坐到峰的床边上，问道：“看的什么书啊？”
   “短篇小说集，外国的。”
    “咯咯，书上写的爱情太玄乎吧？我上学时也看过一些，不多。”
    峰眼中的玉英慢慢幻化成了丽萍，他揩揩眼，还是玉英。不！是丽萍，是丽萍！
    玉英发现峰目光异样，如此灼热，玉英脸也红了，羞涩地勾下了头。玉英毕竟才三十岁的女人，成熟的xx风韵使峰的感激之心变成了渴望之心。他猛地搂住玉英，带着酒气醇香的双唇印在了玉英的双唇之上，玉英也醉了。
    良久，玉英正色道：“峰，你可是小伙子啊！你要想清楚啊！峰！”
    “玉英，姐，你对我太好了，我想清楚了！姐，我要你……”
    丽萍认出了我，她惊呼道：“你是徐会计家老二，是XX！”她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只好招呼她坐下。她开口道：“我跟那狗日的所长早离婚了，跟女儿过。男人有地位有钱就不是东西了，包二奶玩小姐全花式。”
    “是的，是的，男人有钱就把握不住自己了，社会风气也不好！”
    “你爸爸、妈妈身体还好吗？徐师娘个做针线啦？她做的中装真好！你家弟兄也是个个有才！咯咯！你儿子呢？”
    “我父母身体还好！谢谢你！小伙他大专毕业后，我也没那个关系网，工作难找啊！他去了上海服兵役。”
    “去xx锻炼、锻炼好，现在年轻人怕吃苦。你跳舞吗？”
    “我不会，硬被人拉来的，呵呵！”
    丽萍临走，我又从桌上烟盒里给她递了一支烟，并为她点上火。她连声谢谢。
    我注目她的背影，我们俩当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叹息！
 
                          2006.12.9

①《深耕农具——绞关犂介绍》--《读书》1958年15期   
“深耕一寸,多收一成。”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深耕是争取农业大丰收的重要措施之一。为了争取明年更多的丰收,南通专区提出了普遍深耕一尺五寸的战斗任务。要耕得这样深,用什么办法来实现呢?八月初,南通地委召开了一次农具改革会议,会上,农业局的同志介绍了在长葛县学习到的各种深翻方法,到会的同志……

【作者单位】：江苏南通人民出版社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