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风田：毒奶粉暴出的“委检门”

陕西渭南毒奶粉事件暴出有质检机构出具的“合格报告”，针对该问题，当地质检部门的回应称那份“合格报告”的性质是“委托检验报告”，而非“抽查检验报告”（东方早报2月9日报道）。公众就纳闷了，国家把食品安检那么大的重任交给你这个部门，你却拿出“委检”、“抽检”等名词来对付，是不是有搪塞之嫌？究竟什么是“委检”与“抽检”？二者有什么质的区别？

查一下《食品安全法》就知道了，原来“委检”是应对新《食品安全法》“抽检”不让收费的新创意、好法宝，即能解决部门“收费难”问题，又可以在出事时开溜、把责任一股脑都推给出事的倒楣蛋。谁说基层无创意？这个创意就很牛。按2009年7月8日国务院公布实施《食品安全法实施条例》第四十七条规定：进行抽样检验，购买样品所需费用和检验费等，由同级财政列支，不再收费。这项规定事实上等于断了当地“检验”部门的财路，还好难不着他们，不少地方部门就开始在“委检”上做文章，就这样“委检”被粉墨登场了，以委检代替抽检，既可以继续行使收费之实，又可以在出事时把责任推给企业，洗清监管部门责任。这个“委检门”也算是抽检不收费后演生出来的“质监潜规则”之一吧。

以“委检”代“抽检”进行强制收费其实几个月前就已在网上暴出。据河北新闻网 2009/11/04 刊登网友法制社会称，自2009年新的《食品安全法》颁布实施以后，国家明文规定定期监督检验不再收费，但沧州市质监局强行让各个食品企业进行委托检验，并强制要求各食品单位与之签订所谓委托检验协议，收取协议费，当地食品企业怨声载道。沧州质检部门的回应称，他们收费是合理合法的，依据是国家质检总局2005年9月1日发布的《食品生产加工企业质量安全监督管理实施细则》第三十八条规定：“食品出厂必须经过检验，未经检验或检验不合格的，不得出厂销售。具备出厂检验能力的企业，可以按要求自行进行出厂检验。不具备产品出厂检验能力的企业，必须委托有资质的检验机构进行出厂检验。” 沧州质检部门还宣称，新的《食品安全法》第六十一条规定：“食品生产经营企业可以自行对所生产的食品进行检验，也可以委托符合本法规定的食品检验机构进行检验。” 因为有些企业为了减少检验成本或自己检不了又不依法委托检验，就只能靠质检部门帮忙“委检”了。从这个角度来看，“委检”其实是当地质检部门在帮助食品企业做好人好事呢。但该局忘记了，该法的上位法《食品安全法》在2009年6月1日生效后，在此之前颁布的一切与之不相符的法律规定都应该被禁止或要重新进行修订。《食品安全法》虽然规定有委托抽检之说，但并没有规定要“强制”或者“收费”。质检部门搬出一个与新《食品安全法》相违背的下位法来作为强制收费的依据，于理于法都是站不着脚的。况且既然有了抽检不收费规定，委检应该是企业的自愿行为才对。强制“委检”是乱收费的规定。

抽检不收费派生出的另外一个潜规则是“没收费就不检”，或者是检了也等于没检。虽然目前还没有网友暴料，但近期发生动辄数万吨的毒奶粉在市场那么广泛地存在，也基本上印证了这些毒奶粉基本上没被检测或者是“检了也等于未检”。比如以陕西渭南毒奶粉案为例，当地质监部门声音检查了，“质检部门此前也曾数次前往乐康乳业进行抽查，但当时抽检的奶粉均显示为合格产品”（东方早报2月9日报道），但一个企业有20吨毒奶粉，质检部门却检不出，那只能解释为“被选择性检测”，或者“被腐败性检测”，或者干脆就是“没检测”。

新的《食品安全法》规定抽检不收费的用意是好的，是为了防止监管部门借抽检乱收费，会给企业带来沉重的负担。但这个规定其实也存在着很大的漏洞，对于经济比较发达的地区应该没太大问题，当地政府也有财力保证抽检费用。而对于经济欠发达、比较贫困落后地区来讲，如果当地政府没有财力或者不愿出钱来支付抽检费该怎么办？食品安全法并没有任何说明。在这种情况下，质检部门只能发挥主观能动性了，要么改头头换面继续乱收费，要么就干脆不检了就更省钱，或者二者都兼有之。

其实食品安全关系百姓生命，也关系国家名声。国家应该根据我国巨大的地区性的差异，对贫困地区应该拔出专款来弥补免去“抽检费”后所带来的诸多问题。这次的大多数毒奶粉基本上都是在发达地区被抽检发现的，而其来源产出地又大多位于欠发达贫困地区，是巧合还是必然？这些问题值得决策部门重视。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