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过春节,什么都有,和我小时候是天壤之别。
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正是“xx”“文攻武卫”时期。火车不正点,有时没有客车车厢,就用闷罐车厢代替,人爬上爬下很不方便,女人上车更是艰难。不过有车开行就不错了。
要过春节了,生产队里,啥也没有,家家户户如此。要想吃到点水果都是奢望。 三十晚上吃的饺子,里面的肉都极少,更不要说全是肉的了。
我本家有个小二哥已经近40岁的人了,之所以管他叫小二哥,是因为他的个头实在太矮,个头一米六多点,不显堆。我不到17岁,身高已是一米七就以上了,我和他在一起,是一高一矮,一老一小。但二哥人虽小,心眼可不少,遇到事情很能沉住气的。现在的话说就是智商还不低。
腊月里,有{yt},小二哥和我说:“要过年了,出去到产苹果的地方买点便宜的苹果,回来给孩子们吃,你敢去吗?”我一听能出门坐火车,我就答应了。然后回到家里,我和爸爸说了,爸爸问我和谁去 ,我就说和小二哥去,爸爸也没说啥。不过家中的钱实在是太困难了,我妈妈好不容易凑了5元钱,和我说;“就这5元钱,都给你拿去了,看你咋办?有买苹果的钱,没有买火车票的钱。”也的确是这么回事,我也没考虑那么多。放好钱,我又找到一条使用旧了的面袋,慢慢折叠平整约有钱包大,往裤兜里一塞,就找小二哥去了。
我们约定晚上走的,这时已近5点多钟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俩就上路了,要步行8里路,用了50分钟,我们就到了火车站。直接进入站台,正好赶上有一班闷罐车向南出发,也符合我们要去的方向。当然是没买火车票了,那个时间里坐火车不买票的很多。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车上的旅客不多,我们两个就爬上闷罐车厢里站着,车厢里是不取暖的,很冷,而且车厢晃动和噪音都大,因为货车车厢下面没有客车那样富有弹性的弹簧钢板,所以噪音就特大。车厢与车厢之间是不能通行的。
10点多钟了,才开到海城。车走行得太慢了,到了海城还是终点站,不走了。我们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二哥就和我说,咱们先不动,这车到这是终点,也不会动了,外面还冷,就在这呆一会,一会有向南行的车,咱们再上车走,我说:“好” 。
还没等旅客都走出站台呢,就听到北头车站方向,有人大喊大叫:“都统统下车,经出站口出站,不然就罚款。”接着就听到说:“去几个人到南头去看看,那里好像有人在晃动。我俩一听,我们是不是被他们发现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被他们抓去,没买车票,轻则挨骂挨打,重者打成骨折也没人管,甚至出了人命的事也不是没有的。你找车站,车站就会说,都是造反派,谁敢管哪,是哪里来的都不知道,那个时期就是这样。
二哥拉着我,站在拉门的缝隙处,探头往北头方向看,似乎有人往这边跑。我俩这节车厢底下已经没有站台了,距离地面几乎有一人高。我俩就忙不顾地跳下车,然后就弯腰爬到车底下过到车厢背面去。迅速往南面跑。就听到后面喊;“有人跑了,赶快追。”同时用棒子击打车帮,我俩也不管不顾,大约跑了几节车厢的距离吧 ,二哥就说:“快上车,我就抓着脚蹬往上爬,是敞口车厢,二哥个头矮点,但也竟然很快爬上来了。那天晚上有月亮,是清冷的月光,所以我们跳下车时被他们恍惚看见了。
我俩轻轻跳进敞口车厢里,车是南北向的,我脚步轻轻地向南面的横堵板走去,我觉得那里是月光的背影,不容易被发现。二哥小声有力的说不行,快回北堵头来,我就听他指挥,又悄悄溜回北堵头。可月亮正好照得清清楚楚,我就用手轻轻拉一下二哥的胳膊,和他对脸我比划这里目标太显眼 ,二哥也不解释,就表示让我不要动,靠在东北角蹲着,听着外面的声音。
我已经很害怕了,就规规矩矩蹲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外面的人约有好几个。就听声音很近了,他们边走边说,我看到有两个人,就往这边跑了,又说,可能藏到车厢里了,跑不了的,一边用撬棍敲打车帮。听声音已知在我们北面紧邻的那个车厢外面了。又一个说:“不是这节,是前面那个车厢。”我的心里骤然紧张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出,二哥紧挨着我,还用手示意捂着我的嘴吧,千万不能有一点声响,我微微点头。这时外面的人就到了我们车厢下了。脚步声非常清晰,说就在前面车厢里的那个人又说:“就这节车没错。”我此时已经绝望了,瞬间就想,这下完了,不死也得掉一层皮,二哥还是一动不动,我俩就这么坚持着,大气也不敢出。外面就有人指挥说有人的那个人,你上去看看,里面有人没?那个人没办法,只好抓住冰冷的铁脚登一步一步慢慢的往上爬,上梯登的声音就在我的脑后 ,只隔了一层车厢板。我已经蹲不住了,二哥就轻轻比划要我再坚持。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个人好像就踩在我的头上似的,费了好大的劲才爬到我们的头顶上,然后就仰头往里面张望。实际他只要再上一登就能看到整个车厢里面的,但他只能看到车厢的南向大半部分。他觉得南堵头阴影黑暗处都没看到人,就告诉下面人说:“没有人”。其实我俩就在他眼皮底下。不过他的头是和车厢板的高度一平,这样他就看不到他眼皮底下的死角,而且还是在月光照射的光亮部位。这时他又换了口吻说:“我好像看到跑到这节车厢的。”然后就慢慢下去了。其他人不死心就用撬棍使劲敲打我身后的车厢,夜深人静,震耳欲聋。折腾一阵,没“发现”什么,也没听到可疑的声音,也就只好放弃了。下面有个人就顺情说:“人家傻呀,早跑了,还在这等着你抓呀。 ”好像能说了算的那个人就说:“跑了算他们便宜了,抓住就往死里打。”说完就听到脚步声是往回走了,边走还说:“回去吧,大半夜的清冷清冷的,下班车快要来了,再抓倒霉的。” 他们走了,我和小二哥在极其紧张的情况下躲过一劫。小二哥的手不知道啥时候攥住了我的手,此时我俩才感觉到手里都是冰凉的水汽,是吓的。要是我在南堵头背影里,这可就坏了,听了二哥的话,我们所处的位置虽然是亮处,却是他们看不到的死角。再上一个脚蹬,稍一低头就会清楚地看到我们,真是福星高照。
此时二哥小声说,你听他们说没,一会就有一班车开过来,还给我们提供了下班车点了。我已经吓得不行了,身子在发抖,只是点点头。我俩就这么站着,也不说话,坚持等待火车过来。约有十几分钟功夫,就听到铁轨有声音传来,稍近一些,我们就能判断出不是货车,而是客车过来了,趁着火车进站的声音掩护,我俩立即跳出车厢去。直奔客车而去。上车后车厢里暖融融的,刚才把我俩已快冻僵了,身子还在发抖,嘴唇都在的颤,此时才感到暖和安全。一场惊险刺激就这样过去了。
在这趟车里坐了1个多小时,我们在一个叫松树的小车站下车了,绕道站外。就向附近的山村走去,我俩走了有四五里路光景。见到一户人家院子里有一颗较大苹果树,那地方是产苹果的地区。那时也是铲除资本主义的尾巴时期,一般果树都归生产队所有。只有苹果树差点长到炕头上的,才没办法归公,这家的果树树根就在前窗底下,树枝几乎伸进屋里去了,树向南倾斜着长的,只剩半面果树也不小 。我们把人家大门敲开,主人就问我们有啥事,我们如实说出目的。还好这家主人说苹果还没卖完。就打量我俩一老一小,也不像能引来麻烦的人,就让我们进屋里去了。他们也愿意夜里交易,这样不会被邻居知道。我们跟进屋里,挺热情地给我俩各倒一碗热水,又洗两个苹果,让我们吃。告诉我们就是这棵树上结的果,多年的老树结的好吃不酸。并说剁“资本主义的尾巴”,我也没砍树,我只把那些大树枝锯掉,可心疼了,少结不少的果,没办法呀。说着话,我们俩把苹果也吃完了,水也喝了。就议定苹果5分钱一斤,我俩就让他们把面袋都装满,一过秤一袋也不过40斤,双方都很满意。
我和小二哥俩扛起苹果就奔车站回去了。回来乘车时,我们把剩余的钱买了能到哪就买到哪个站的火车票,手里一分钱也没有了。为了过春节能吃到苹果,小命差点搭上,现在想起来也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