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老房子说起来并不是很老,建起来也只不过二十年不到的光景而已。 一共是两间两层,外加一个连在一起的两层的厨房,在厨房另一边,拐角的地方还有一间猪圈。 主卧在左边,放着老式的家具,坐式摆钟咯当咯当的摆着。素色窗帘和白色纱幔遮住了大半光线。一张结实的大床,可以睡4个人。沙发上铺着那块旧旧的罩子。房间里阴冷冷的 。地上铺着地砖,夏天的时候,睡地上凉快极了。 堂前的上面是一间放粮食的屋子,诺大的粮仓,要爬上板凳才能看的到里面。每次收获时我是不敢靠近的,那些稻子稍微碰到一点就浑身痒的难受。父亲肩上抗着满满的一袋稻子,从楼下爬上来,然后爬到粮仓上,解开袋子的绳子。把粮食哗啦啦全都倒进去。一袋两袋,连底都不能填满。等到所有的粮食都抗了上来。粮仓也满了,父亲身上的汗水早已把衣服湿透。父亲黑,裸露在外的汗水看起来晶莹剔透。一笑额头上深深的皱纹。 堂前的右边,靠近后门的地方上楼梯。楼梯下面上卫生间,楼梯右边上同杂货的小屋子。楼梯往上,是厨房。厨房里两个大窗户一个大阳台,光线比楼下要好的多。阳台上横挂着一根竹竿,上面还有几个已经不成样子的衣架。平时洗了衣服都是晾到这里来。晴天的时候,阳台上总是一整天都有阳光。端个小凳子坐在阳台上给母亲折菜。那些剩的叶子就从栏杆的缝隙里扫到楼下的地上。一群鸡忽的就跑过来啄的干干净净。 厨房的楼顶是个平台,用来晒收获的稻谷。夏天的时候,把稻谷摊平了晒,每隔几个小时就要去全部翻一遍,让每颗稻谷都能被阳光晒到。冬天的时候,平台的栏杆上晒满了被子,一床两床三床,有时晒的太多,就搬到厨房的阳台的栏杆上去晒。那个时候我力气小,每次帮母亲收被子总是拖不动那些厚厚的被子。稍不小心会把平台上的被子弄掉下去。我大喊,妈妈,妈妈,被子掉到阳台上去了。 屋子的前面空地上种着一颗柿子树,树枝突兀的伸到了厨房的阳台上。父亲围着柿子树砌了一个小花圃。我和母亲去邻居家剪来的玫瑰和月季,插在土里,来年就活了。它们都曾开过无数朵美丽的花朵。 这座老房子,就是这座老房子。 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墙上的蜘蛛网,奖状上的灰尘。年画已褪色。灶台上面的那平台开始漏水,长年累月的渗水让墙里的钢筋受潮生锈。于是发胀的把墙拱出一大块,石灰墙大块大块的剥落。阳台的栏杆锈迹斑斑,柿子树长的奇形怪状,月季和玫瑰早已消失。我的书都潮湿发霉了。发出难闻的气味。房间的顶上,那木板隔出来的小阁楼上,成了老鼠的家。鸡笼空了,猪圈空了,粮仓空了。下水管整段整段的从墙上剥离。窗户已经挡不住雨水,冬天北风一吹,雨水流进来。 阿吉从来都是会自我安慰的人,你说我自欺欺人也可以。我总以为,不管如何,每年过年的时候母亲会来打扫一下,然后我们会一起在这座老房子里迎接新年,12点的时候还是会在门前放炮竹。我总觉得,这还是个家。会有人打扫,会在灶台上炸丸子炸豆腐,会晒我回家盖的被子,会有人的气息。不管我在哪里,过年的时候我还是想回家。我想给母亲烧锅,她炸丸子炸豆腐的时候我还可以偷吃一个。我还可以赖在我的小被窝里不起床,想象还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这个家,形式上还在。我就心安。 可是。母亲告诉我,再也不回这个家了。漏水就漏吧,下水管丢了就丢了吧。栏杆生锈就生锈吧。母亲搬走了能用的东西,家里开始空荡荡的了。我的心,也空荡荡的了。 对不起,父亲。我守不了这个家了。 是一所被人遗忘的老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