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22.1
后王之成名:刑名从商,爵名从周,文名从《礼》(1),散名之加于万物者则从诸夏之成俗曲期(2)。远方异俗之乡,则因之而为通(3)。
散名之在人者: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性之和所生、精合感应、不事而自然谓之性(4)。性之好、恶、喜、怒、哀、乐谓之情。情然而心为之择谓之虑。心虑而能为之动谓之伪。虑积焉、能习焉而后成谓之伪。正利而为谓之事。正义而为谓之行。所以知之在人者谓之知。知有所合谓之智。智所以能之在人者谓之能(5)。能有所合谓之能。性伤谓之病。节遇谓之命(6)。
是散名之在人者也,是后王之成名也。
[注释]
(1)文:见 1.8 注(8)。《礼》:见 1.8 注(2)。
[译文]
现代圣王确定名称:刑法的名称依从商朝的,爵位的名称依从周朝的,札仪制度的名称依从《礼经》,赋予万物的各种具体名称则依从中原地区华夏各诸侯国已经形成的习俗与各方面的共同约定。远方不同习俗的地区,就依靠这些名称来进行交流。
在人事方面的各种具体名称:人生下来之所以这样叫做天性。天性的和气所产生的、精神接触外物感受的反应、不经人为努力而自然形成的东西叫做本性。本性中的爱好、厌恶、喜悦、愤怒、悲哀、快乐叫做感情。感情是这样,而心灵给它进行选择,叫做思虑。心灵思虑后,官能为之而行动,叫做人为。思虑不断积累,官能反复练习,而后形成一种常规,也叫做人为。为了功利去做叫做事业。为了道义去做叫做德行。在人身上所具有的用来认识事物的能力叫做知觉。知觉和所认识的事物有所符合叫做智慧。在人身上所具有的用来处置事物的能力叫做本能。本能和处置的事物相适合叫做才能。天性受到伤害叫做疾病。制约人生的遭遇叫做命运。这些就是在人事方面的各种具体名称,这些就是现代圣王确定的名称。
[原文]
[注释]
(1)辨:通“辩”。讼:争辩。
[译文]
{wz}制定事物的名称,名称一旦确定,那么实际事物就能分辨了;制定名称的原则一旦实行,那么思想就能沟通了;于是就慎重地率领民众统一到这些名称上来。所以,支解词句、擅自创造名称来扰乱正确的名称,使民众疑惑不定,使人们增加争辩,那就要称之为罪大恶极的坏人,他的罪和伪造信符与度量衡的罪一样。所以圣王统治下的民众没有谁敢依靠制造怪僻的词句来扰乱正确的名称,因此他的民众就很朴实。朴实就容易使唤,容易使唤就能成就功业。他的民众没有谁敢依靠制造怪僻的词句来扰乱正确的名称,所以就专心于遵行法度而谨慎地遵守政令了。像这样,那么他的统治就长久了。统治长久而功业建成,是政治的{zg}境界啊。这是严谨地坚持用名称来约束民众的功效啊。
[原文]
22.3
今圣王没,名守慢,奇辞起,名实乱,是非之形不明,则虽守法之吏、诵数之儒(1),亦皆乱也。若有{wz}起,必将有循于旧名,有作于新名。然则所为有名,与所缘以同异(2),与制名之枢要,不可不察也。
[注释]
(1)数:指礼制。
[译文]
现在圣明的帝王去世了,名称的管理松懈了,怪僻的词句产生了,名称和实际事物的对应关系很混乱,正确和错误的轮廓不清楚,那么即使是掌管法度的官吏、讲述礼制的儒生,也都昏乱不清。如果再有{wz}出现,一定会对旧的名称有所沿用,并创制一些新的名称。这样的话,那么对于为什么要有名称、使事物的名称有同有异的根据、以及制定名称的关键等问题,就不能不搞清楚了。
[原文]
[注释]
(1)这句与“贵贱不明”相应。形:形体,指人。离:背离。
[译文]
不同的人如果用不同的意念来互相晓喻,不同的事物如果让名称和实际内容混乱地缠结在一起,那么社会地位的高贵和卑贱就不能彰明,事物的相同和相异就不能分别。像这样,那么意思就一定会有不能被了解的忧患,而事情就一定会有陷入困境而被废弃的灾祸。所以明智的圣王给万事万物分别制定名称来指明实际事物,上用来彰明高贵和卑贱,下用来分辨相同和相异。高贵和卑贱彰明了,相同和相异区别了,像这样,那么意思就不会有不能被了解的忧患,事情就不会有陷入困境而被废弃的灾祸。这就是为什么要有名称的原因。
[原文]
[注释]
(1)天官:天生的感官,指耳、目、鼻、口、身,见 17.4。
(2)比方:比拟,指对事物进行描摹。疑(n!你):通“拟”,模拟。
(3)以上几句说明“何缘而以同”。由于天官对事物的体会相同,所以对同类的事物可以使用相同的名称。约名:概括的名称。以马为例,“■”(毛色黄白相杂的马)、“驳”(毛色青白相杂的马)、“骆”(白身黑鬣的马)、“騂”(赤色马)、“駽”(青黑色的马)、“驵”(公马)、“■”(赛马)、“骀”(劣马)、“驹”(少壮之马)、“x”(低能的马)、“骏”(良马)……等等是异名(这些可以用来说明“何缘而以异”),而“马”就是约名。期:会合,交际。
(4)此下说明“何缘而以异”。由于天官对事物有名种各样的区别功能,所以对具体的事物就应使用相异的名称。
(5)声音:古代乐音分为宫、商、角、徵、羽五音,单发的某一音叫“声”,相配合而发出的几个音叫“音”。竽:古代的一种吹奏乐器,由排列的竹管制成,有些像后代的笙。竽是各种乐器中最主要的用来协调其他乐器的乐器(《韩非子·解老》:“竽也者,五声之长者也,故竽先则钟瑟皆随,竽唱则诸乐皆和。”),所以这里只说“竽”。
(6)郁:鸟身上一种腐臭的气味。腥:猪身上的臊臭气味。臊:狗身上的腥臭气味。洒:是“漏”(l¥u 蝼)字之误,通“蝼”,马身上类似蝼蛄一样的臊臭气味。酸:是“庮”(y¥u 尤)字之误,牛身上类似烂木头一样的臊臭气味。《礼记·内则》:“牛夜鸣则庮,羊泠毛而毳、羶,狗赤股而躁、臊,鸟皫色而沙鸣、郁,豕望视而交睫、腥,马黑脊而般臂、漏。”奇臭(xi)嗅):奇异的气味。
(7)疾:即“痛心疾首”之“疾”,与“痛”同义。养:通“痒”,ě(C1ng 仓):寒冷。铍:当为“钑”字之误。“钑”(s8 涩)通“涩”,不滑爽。(8)说:通“悦”。故:通“苦”。
(9)有:犹“能”,参见《古书虚字集释》。征:验,验证。
(10)当:抵,触及。簿:通“薄”、“迫”,迫近。类:同类的事物。其类:指各自能感觉的那一类事物。例如耳朵能感觉的是声音之类,眼睛能感觉的是形状颜色之类。
(11)五官:见 17.4 注(2)。
(12)“五官簿之而不知,心征之而无说”,是因为没有异名的缘故。例如,如果没有“■”、“驳”……等异名,那么碰到毛色黄白相杂的马、毛色青白相杂的马……(见注(3))就会产生“五官簿之而不知,心征之而无说”的窘况。这几句是在强调说明“何缘而以异”。
(13)然:认为……是对的。“谓之不知”是”然”的宾语。
[译文]
那么,根据什么而要使事物的名称有同有异呢?回答说:根据天生的感官。凡是同一个民族、具有相同情感的人,他们的天生感官对事物的体会是相同的,所以对事物的描摹只要模拟得大体相似就能使别人通晓了,这就是人们能共同使用那些概括的名称来互相交际的原因。形体、颜色、纹理,因为眼睛的感觉而显得不同;单声与和音、清音与浊音、协调乐器的竽声、奇异的声音,因为耳朵的感觉而显得不同;甜、苦、咸、淡、辣、酸以及奇异的味道,因为嘴巴的感觉而显得不同;香、臭、花的香气、鸟的腐臭、猪腥气、狗臊气、马膻气、牛膻气以及奇异的气味,因为鼻子的感觉而显得不同;痛、痒、冷、热、滑爽、滞涩、轻、重,因为身体的感觉而显得不同;愉快、烦闷、欣喜、愤怒、悲哀、快乐、爱好、厌恶以及各种欲望,因为心灵的感觉而显得不同。心灵能够验知外界事物。既然心灵能够验知外界事物,那么就可以依靠耳朵来了解声音了,就可以依靠眼睛来了解形状了,但是心灵之验知外物,却又一定要等到感官接触事物的性状之后才行。如果五官接触了外界事物而不能认知,心灵验知外物而不能说出来,那么,说他无知,人们是不会不同意的。这些就是事物的名称之所以有同有异的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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