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 “谁=_=?” “我怕的人啊。”我爬回单人沙发上,平山有一张很厚的毯子,可以把蜷缩的身体 包裹在里面。我开始玩桌子上几个有些年代的烧酒杯,“你从哪弄的,这玩意?”“不是我的,我来就有,每年待这过冬的司机都住这里。” “无聊…”平山往杯子里倒烧得温暖的烧酒,喝完之后我接着抠杯壁。 “那个人死了吧。^^” “……嗯?” “你说的那个青柳…” “你过来。” “O_O” “那我过去。”我披着毯子跨到桌子对面,另一张单人沙发 变得很挤,酒杯瓶子什么被突然的动作震的咣里咣啷。“这样安心一点…”“你害怕啊^^”“没有!我说了暖和一点!”“你明明…”“爱 听不听!(啪)”“唔=.=…” “阿柳是我童年时最为密切的伙伴,那个时候还没有她。”我看看床上, 浅绫睡的很安稳,“我父亲在家开私人诊所,亲戚交往不怎么密切,也没有人玩。所以对阿柳这个朋友我非常珍惜。我们那时候都差不多八九 岁。阿柳有一点语言障碍所以不爱说话,别人都以为他智力有问题,其实根本没这回事。他的画可是画的超{yl}的,就是画什么像什么,即使 是画雪景,他添上脚印和枯枝什么阴影的就立刻变的仿佛能感觉到寒冷一样。这就是天赋吧?”我撇头看平山,他对着对面的墙微微点了点头 ,眯着眼睛像在发呆一样,但嘴里咕噜咕噜附和我,“很天赋…” “我大多数时间都在看他画画,把他的颜料弄到雪地里他也从来 不生气。傻呵呵看着我把雪地染成五颜六色的,那是我的记忆里很少有的其他颜色,北原只是一片白,一直这样。‘阿柳我们去爬山吧’我望 着起伏的白色山脉,荡漾着柔和的形状。看起来像熊一样体贴人心,阿柳轻轻‘嗯’了一声笑着答应的。”我在沙发上换了一个舒服地姿势, 平山的胳膊什么时候搭在我肩膀上,因为很暖和我也没在意。我喜欢他听故事时候的表情,看起来懒洋洋的满不在乎,其实很专心。 “然后他山难了?” “……没,是我山难了。没留神掉在一个小山谷里,看起来软棉棉的雪地其实又硬又冷 。我把脚扭了,动不了,{zh1}是阿柳把我背下山的。回家之后,才发现左脚xx肿起来了,好像伤到骨头了。父亲很生气,我没敢说爬山是我 的主意。阿柳也不会说话,大家就都骂他…” “原来你从小就这么坏啊。O_O” “(啪)!” “唔……” “养脚的{dy}个月阿柳都没有来找我。我以为他生气了,也很难受…但是第二个月他又上门来找我玩。虽然我骂他‘玩个鬼啊,我又不能动’ 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他就画画给我看,从杂志上临摹的湛蓝的河流,红色的枫叶,碧绿的田野…一如继往的奇妙的真实感。‘这是真的吗’阿 柳十分确定的点头,虽然对那个时候的我们来说,白的惆怅的北原就是全世界。 脚好了之后我们还是继续去爬山。”无视掉平山一脸崩溃的表情,“我小心没再受过伤,阿柳会选好天气…他开始带他的画夹上山,在山顶一 待大半天。我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在干净的雪地里晒太阳=w=…山顶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铁轨在我们的城市终点,绕一个圈再回去的方向。 不说话的阿柳可以安静的听我说话,我经常被我妈说吵个不停所以一股脑把话都吐给他。他就是烦也说不了吧,当时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我十五岁,学校放假,阿柳和我马上就要升本地的高中。那天他突然慌慌张张跑来敲我家门,一声不吭地拉着我往北原山 上去。他的身体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弱不禁风,比我高了一个头,身材也变得修长起来。拉着我大踏步的往前走,雪地里留下一长串脚印。 ‘喂喂喂…你弄疼我了!’我挣脱回手臂,他转身看着我,我开始意识到,不管他被吹乱的刘海变得多好看,少年的轮阔开始变得如何英俊。 他始终是那个有个深度语言障碍,不会说话的阿柳。 ‘我…要走…了。’ 我几乎没有听过阿柳的声音,难得一次还是告 别。 ‘……你去哪?’ ‘我父…母……接我…走…去其他城…’ ‘哦。’我从来没见国阿柳的父母,总是他 上门找我,他的家也没去过,似乎在半山腰上。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火了!‘你要走了!北原很无聊吧…终于摆脱这里无聊的一切很爽吧 ’阿柳就这么看着我,‘你走吧,滚的越远越好,反正阿柳到了各种颜色的城市无论如何不会再想到我了吧…!把我一个人丢下也无所谓…’ 我想哭,转身就走,阿柳伸出想拽我的手被我狠狠拍开。‘不要你管!’我大概是歇斯底里吼了一声,山谷一下变得很安静。 安静的匪夷所思,我们回头,突然看见山谷里的鸟全部飞起来,温柔贴心形状的雪山开始崩塌……” “你一声狮吼功,雪崩了?” “……”我的指甲似乎掐进平山的胳膊里了,他的身体瞬间变的紧绷但是没动 “…我们就开始跑啊,要去高处的山脊。等我发现身边没有人的时候,雪声已经很近了。我看见阿柳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后面摔倒了,有了很 长距离。我要跑回去拉他,但是一迈步脚就背我的意愿向另一个方向前进。崩塌的雪的声音就像始终不停的雷声…漫山遍野发出凄疠的哀号。 我的眼泪开始重重地砸下来,我回头看见阿柳的影子变得模糊,我想去救他。但是身体不受我控制……” _平山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我松开手,指甲里有红色的血丝。“阿柳被雪埋住之前一直在看我,盯着,大概 在恨我为什么不回去拉他吧…我{zh1}还能看到他的时候他笑了,不是普通意义的笑,嘴咧得角度异常,嘴角快要弯到耳根。非常可怕的笑, 他伸手想要拉我过去吧…嘴巴动着…在说什么…”我看着平山,不然不知道有没有勇气说完,“我被吓到毛骨悚然,之后就失去知觉了……” “醒的时候就在家了…是父亲他们在山谷里发现正好被一块石头挡住的我。而阿柳在也找不到了…那之后,我每天每天 做噩梦。阿柳可怕的笑脸扭曲着说我也应该一起死掉…不停的雪崩的场景…” _我从沙发上爬起来,毯子掉在地上没有拣。颤抖着手翻出了打火机,那个微小的火焰xx温暖。“那年{zh1}一班火车没有被困住 ,我没有跟大家打招乎就坐上火车走了…我去南边一年四季都不下雪的城市,再也不敢看到雪。却没有停止过被噩梦折磨…结果到头来,丢掉 一切逃离北原的人,竟然是我自己。” _平山走到我身后,环抱住我。“你知不知道你说这段话的表情有多让人心疼… 一副受到惊吓又死撑着不哭…”我的身体很冷,炉火烧的很旺,平山的体温传来,但是迅速被身体之中的黑暗吞噬,消失殆尽,这种寒冷正是 这些年来蚕食着我的东西,也许很快我就被它吞噬也未可知… - “为什么回来?” “有些东西我想了结一下,但是我很快后悔了… 已经来不及了。阿柳不让我走了吧…”我看着窗户外面开始泛白的天空,一夜的暴风雪之后变的更加凄凉的白。浅绫动了一下,远处的雪山一 如往常安静,有别人听不到的召唤我的声音。 _平山彻背着小浅绫费劲的走在前面。我滑着行李箱一步一绊陷进雪里。 到家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天已经xx亮开。二伯母把有点低烧的小鬼抱回屋,我和平山换了干净的衣服被打发在我房间。曾经的房间。他兴致 很高的在我房间转来转去,一边提醒我不要在木制的房屋里抽烟。他很快翻出了那堆不属于我的东西,这也难怪,被我妈放在书架最显眼的地 方。 “能看吗?^^” “随便啊。”那些东西原本就不属于我,况且它们的主人还死了。 _喔,发出了预期的惊叹声。那些美丽的画子在这么多年过去后,奇迹般的看不出一点褪色的痕迹。平山拿着它们靠在窗框上,一 张一张,透过阳光纸变得透明的让颜色穿过。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包围着我,阿柳坐在榻榻米上为我临摹这些的画面出现在我的脑海,他微笑着 转身看我,在我问出‘这些是真的吗’,非常开心的点头说‘嗯’,‘以后……带…你去…看’。从来不会生气的嘴角,很温柔的弧线。那一 瞬间我觉得,阿柳临别时的笑脸是我看错了吧,他伸手是告别吗?只是一瞬间这么觉得…… “好想去爬山呐…” 平山什么时候放下了画,整齐地搁在原处,用软绵绵的声音说。 很多年前我是不是也是用同样的心情对阿柳说同样的话呢,灿烂的过分的太阳照耀着北原山。阳光如流体般让人觉得那么温暖的存在着。 “那就去呗。” 话出口我就后悔了,‘爬山?还一样的,找死吧…’平山出奇不意的握住我的手,“你说的,该了结的东西。我陪 你去.’ _我不能看见雪,如果对北原长大的孩子来说是一种悲哀的话,就这么说好了。暴风雪之后雪地上扑满一层未 经踩踏的松软白色。看到就觉得头晕,深深陷入雪中的脚有着被什么拽住了吧的可怕感觉。无数白色的手臂从雪地里向我伸过来,我闭上眼睛 抓紧平山的衣角。转身时手臂又都看不见了…平山想对我笑笑,但是风很大把他的笑容吹的扭曲。风,是一种很残忍的东西,强迫掳走各种 场所的亡灵,倾刻远离他们扎根的土壤,却不再给他们重新栖身的地方。北原的风在寂寞的山谷里来来回回,没有外界夹杂种子的暖风吹过, 亦无法离开。就像雪期被困在本地的火车,哪也去不了。 _这样的山谷的风里也包裹着阿柳的灵魂吧,他哪也去不了…一直一直这 么寒冷的地方。那个罪愧祸首可是抛弃了他,去了温暖的城市看见了所有美好的景物,原本杂志上才会有的颜色。我的腿开始变软,凭任雪就 这样要把我淹没。我觉得这样瘫在雪地里被冻死也不错,但是平山开始用力拖着我往上走…雪地里划出很长的轨迹。 _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终于不拖我了,把我一个人撂在雪地里。可以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的场所,火车在本来终点,绕一 个圈离开的方向…很多年以前阿柳在这里画他的世界尽头,我躺在雪地里晒太阳。这种温暖的画面重叠起来,我能看到的是一点点泛蓝的天空 ,鸟群拍打翅膀慢镜头一样安静飞过的画面。 _阳光照在我身上的时候穿着厚厚衣服的身体也能感到温暖,雪从颈子、手和其他温 暖的皮肤上一点点融化,舒服成为不真实的手掌抚摸我一直受着惊吓的心脏。 “你啊…”平山站在阿柳安静背对着我画 画的地方,以同样的姿势和我对话,“你这家伙太差劲…了,我想带你来看远景,你就知道睡觉。”他回头对着我微笑,和那个十五岁的少年 慰藉人心的微笑简单的重叠。金色的阳光从他的发梢泛滥开纯静的金属色,和遥远的云层融化在一起,阴影恍若烟缕… “我一直觉得…阿柳并没有真的恨你…”他像猫咪懒懒的眯着眼睛在我头上俯视我,“只是想笑着告别,为什么会让你害怕。” “……喂…平山彻。不要说的你好像是他一样。” “唔,你小时候跟浅绫好像…” “嗯?”脸被丢下来的画纸盖住,带着温暖的人的温度。 _画子上浅绫头歪着靠在窗台上睡觉,阳光斜斜射入,睡的很香又在流口 水。那个不是浅绫,左脚打着石膏靠在椅子边。窗户外的雪地被杜撰出各种颜色的柔软的花,蔚蓝的天空。 “记得哦…当年我一直在跟他吵为什么把我流口水的样子画下来。” “对着阳光看…” “……” 我慢慢从雪地里爬起来,冷冷的把画子丢给他,“你玩够了吧。”我转身开始下山,从小在北原生活,熟悉的道路很快把平山丢在身后。 “喂!青柳他…” “闭嘴!” 我的大滴的眼泪是身体不受控制的表示,未被踩踏的雪在我的脚下被残忍的割开。 仿佛受伤的抓痕。雪地里再也没有可怕的幻像。 - _我在想,我的人生中真正可怕的不是恐怖本身。眼泪砸在衣服上。恐惧的确存在在那里…它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出现, 有时将我们压倒。但比什么都恐怖的,则是在恐怖面前背过身去,闭上眼睛。这样,我们势必把自己心中最为珍贵的东西转让给什么。就我来 说,那就是雪。 _我怎么会忘记,阿柳把沾着融化的雪水的笔在画纸背面写上字。干了之后了无痕迹。在阳光透过后, 泛出不同于周围的淡色痕迹,‘带你去看哦,xx不一样的世界.青柳仁一.’ _十五岁的时候没有告诉阿柳已经看到他的话,现 在同样没有告诉平山。 “你…”直到平山气喘吁吁追上来拽住我,“阿柳他…{zh1}想说的话…是不是…‘这样就好了, 不用走了,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我说了…不要说的好像你是他一样!” “呵……你不懂的,”他伸手揉乱我的头 发,“每一年,都会有几个,为了心爱的女人放弃下半生的白痴…”[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