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小镇》之三

钟表店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流云小镇开始有了{dy}家钟表店。

在最开始的时候，人们是不用钟表的。看看太阳和星星，观察森林和湖水的变化以及动物的出没行踪，他们知道该做些什么了。清晨，朝露打湿了初升的太阳，叫醒了睡意朦胧的小镇。傍晚，炊烟升起，天边响起归家的牧笛。

现在开钟表店的老人是个钟表迷，尤其迷恋小镇的过去。

钟表店里的钟，不是用来提醒人们现在是什么时间的。它们是属于记忆的证物，早已经在时间的长河停摆。

老人喜欢四处去收集钟表，每一个钟表的来历都详细地写下了记录，包括钟表主人和它们的点滴故事。它是一个商店，也是修理店，更是古董店。新的，旧的，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都在指针和表盘里xx重复地走着。

小镇人的生活仿佛是不问今夕何夕的，享受着天空下阳光下的一切，他们仿佛生来就知道日子应该怎么过，就像流过草地的河水，循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去往一个遥远的地方。或者就像抬头可见的流云，看起来总是漫无目的地飘着，却每{yt}都变幻着色彩和形状。

老人像博物馆的解说员，乐于为每个进来的人解说他所心爱钟表的故事。他喜欢喋喋不休地说，这个没有秒针的八色表是他小时候收集到的{dy}个宝物，那个总是报错时间的红色挂钟曾经把人们从夜里惊醒，这个雕花的木头钟是老镇长的心爱之物，那个玻璃表是被一个哭鼻子的小女孩摔坏的······与他有关，或者无关，他都如数家珍。小孩来这里听过去的故事，少年来这里寻找前世的影子，大人们来这里聊聊父辈的历史，和他一样老的老人看陈列在这里自己的青春。

走进钟表店里，你会相信：时间是可以听见的。那滴答滴答的行走声，从来那么有规律，而在不同时候的人们听来，有时候那么急，有时候又那么缓慢。老人最喜欢摆弄那些早已经沉默的钟表，它们不言不语，老人也不强迫给它们重新拧上发条，因为属于它们的使命已经完成。

午后的阳光照进了红木框的窗子，一粒粒微尘在空气里激荡起往昔，闭上眼，就可以看见这重现的时光。尘封在人的记忆里的岁月，可以被重复多次地翻起。你也会因此相信时间是有形的，却又静止的。停摆的钟，不动的表，它们暗藏着时光的玄机。

其实，小镇人到现在还是很少使用钟表的，它们只是一种类似玩具的生活点缀，所以你看见一个个坏了的钟摆还在左右晃动时，不要惊讶。时间不是属于钟表的，而是在他们每{yt}睁开眼睛呼吸的空气里。他们依旧习惯在蓝天下，听从自然的召唤，享受和青草一样随意的生长。他们愿意服从的不是指针固定的来回转动，而是一种随性的惬意。

老人说依赖是一种病，小镇上所有的人都患了这种接近幸福的病。他们依赖天气，依赖每一种季节转换带来的新奇和快乐，却从不依赖钟表里的时间。

下雨的时候，在湖边漫步，甚至连伞也不需要。若喜欢躲在阁楼里听雨，可以打开书桌前的一扇窗，听到天黑，也可以听到天亮。

野花开满田野的春天，它们每一朵都很小，聚集在一起却最是繁华动人。这是他踏春的好时节。飘雪的季节是孩子的{za}，冷是不须害怕的，家中的炉火随时等着温暖他们的小手。

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可以慢慢地走。没有人催着他们说要赶上时代的火车，没有人要谁赶在谁的前头。没有哪里燃起了战火，也没有哪里要他们互相争夺。他们看见了时间的源头，也知道了未来的时光流走。

日出日落，花开花落，钟表店里的人总是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偶尔有人买走一两个钟表，却没有人被这小小的指针所左右。太阳就是他们{zd0}的表盘，星星是他们最亮的指针，在云上的日子，甚至一伸手你就可以触摸到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