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朋友梅和媛约我爬西山公园,顺便去摘草莓。我一向爱水果,听见“草莓”连个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仿佛已经看见一个个又大又红的草莓躺在绿叶间,红果绿叶,煞是漂亮,养眼又爽口。我们兴致勃勃攀上了西山顶峰,站在绿海般的松林间,远远就看见山下大片的草莓地里,一些人提着篮子,弯腰撅腚寻宝一样在草莓地里摘草莓,我们也迫不及待地往山下赶。途中见一块菜地里的萝卜又大又肥,不禁让我们垂涎欲滴。我说:“天好热啊,真想吃个萝卜。”
朋友说:“只是不知道萝卜的主人在哪里,要不然买也行。”我们正四下张望,一个40多岁的女人笑着走过来问:“摘草莓吗?到我家地里看看吧!”我们说:“草莓倒是想摘,但眼下更想吃萝卜。”
女人笑笑:“那简单,你们等着。”女人说着跳下地里,伸手拔了两个肥白的萝卜,又带我们到她家院子里洗干净,我们便坐在她家院子里大吃大嚼起来。萝卜很甜,只是觉得水少些。女人说:“今年天干,庄稼都没多少收成,萝卜倒不重要,只是可怜那些嫩生生的草莓,没有水浇,全都比往年的小。”女人倒是老实,她不怕这样说了,我们就不去摘草莓了,她不仅没有赚到钱,还倒贴了几个萝卜。就冲着女人的这份坦诚,我们去了她家的地里。
长长的几亩地都被塑料薄膜盖着,薄膜下面一片绿叶,间或夹杂着鲜红的草莓。作家杨朔在《荔枝蜜》中写道:“荔枝也许是世界上最鲜最美的水果。”而我觉得,草莓也许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水果。它的形状有点像人的心脏,又像花瓣,熟透的时候,颜色红得纯正,又因有了绿叶的衬托,更显得鲜艳夺目。那些躺在绿叶间的草莓实在太可爱太了,它们红得耀眼,红得高贵,一个个安逸舒适地躺在绿叶间,沐浴着阳光雨露,汲取着土壤的营养,被绿叶亲密地包围着保护着,像一个美丽的皇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真不忍心去摘它们,然而在一旁帮着我们摘草莓的女人说,草莓的生命很短暂,成熟的时候就要摘掉,否则它不是被鸟吃掉,就是腐烂在地里,照样可惜。女人的话很朴实,但听上去很有道理。
我们三个人提着小小的箩筐,也像其他人一样弯腰撅腚低头寻宝,对于我们来说,摘到多少不重要,好不好吃也不重要,关键在于摘草莓时的那种乐趣。每看到一个鲜红熟透的草莓,心里便涌起一阵喜悦,是那种童年时才有的喜悦。我们总是带着一种怜爱甚至是虔诚的心,轻轻用手摘取草莓的根茎,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箩筐里,生怕弄坏了它娇嫩的果肉。我蹲在地上看着鲜红的草莓,摘了一颗放在嘴里细细品尝,发现草莓的味道其实不怎么好,有点酸甚至有点苦涩,但我喜欢上了它心脏或花瓣一样美丽的外形,喜欢它躺在绿叶怀里安静的模样。它们像被绿叶保护着的骄傲而美丽的公主,那么令人羡慕,让人不忍心摘它。但我发现,即使我们摘了她,她的那些绿叶还是会紧紧跟随者她,她是多么幸福。
待到箩筐满时,抬头已经是夕阳西下,我们过了称,付了钱,高高兴兴提着战利品回家。大约因我们没有跟她砍价,多给了那么几元钱,或许是当地人家太好客,临走时女人极力留我们在那里吃晚饭,推辞了好一阵才得以离开。
我们提着各自摘的草莓费力地爬上山顶,夕阳的余晖已经渐渐散去,三个人坐在石桌子前,不管洗没洗过,先饱吃一顿草莓。周围松涛阵阵,游人渐渐归家,路边隐约可见几座古老的坟墓,我们所坐的石桌古旧得像饱经风霜的老人,这样的环境最适合怀旧和倾诉。其实,摘草莓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种载体,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心灵的宣泄,需要朋友的安慰,而偏偏遇到草莓成熟的季节。在这个季节里,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打发在大片的草莓地,我们可以坐在田间地头果农们搭建起来的亭子里谈心,说到高兴处开怀一笑,讲到伤心处也暗自神伤。
也是在这个草莓成熟的季节,我常常会在一个人的时候静坐思人生。生命赋予我的苦难已经太多,让我在被人们叫做暖冬的时候感到彻骨的冰凉,很多时候我会呆呆坐着看远方,我曾经想过去流浪。如果真的有那么{yt},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那些伤感的往事还会不会让我迷惘,但我清楚地知道我不是一个能够四处闯荡的人,即使我的内心再怎么坚强,我的外表看起来也太过柔弱,我没有办法变成一个让人心生畏惧的悍妇。我喜欢跟朋友去摘草莓,并不是我贪吃或者贪玩,而是采摘果实的那一份小小喜悦,会暂时冲淡我内心的隐痛,让我以为自己还拥有蓝色的天空而不是大片的乌云。我低头看着箩筐里美丽的草莓姑娘,每一个草莓都有一圈小小的绿叶包裹着,就像一个男人在呵护着一个心爱的女人。有时候人远不及草莓那么幸运,寻寻觅觅不知何处是归宿,大千世界人来人往,仿佛谁都与自己无关。梅说,人生{zh0}的状态是和相爱的人无忧无虑地在一起,较次的状态是孤独地享受单身生活,最糟的是跟一个错误的人痛苦地在一起。因此,我还没有到最糟糕的状态。我笑,笑到流泪。有时候真想变成一颗草莓,有着光鲜美丽的外表,有着始终不离不弃的绿叶保护着,总比做一个孤独痛苦的人要好的多。
连续几个星期,我们三个人都相约去摘草莓,然而再回到这个古旧的石桌前天南海北地聊,三个不太年轻也不老的女子,在敞开心扉的时候才发现各有各的痛苦。我们都远不如一颗草莓那么美丽和幸福,我们每一次见面都互相鼓励,也不忘倾诉自己并不完满的人生。过往的人谁也不知道,在一次又一次摘草莓那貌似美好的时光里,我们其实是在把各自的痛苦像胆汁一样倒出来,浸润在整个草莓成熟的季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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