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欣(京都)
京都,离家不远有条由北向南穿过的浅川,古来野鸭多故而冠名鸭川。
汩汩澄澈的川底水草映着蓝天,白云白鸥一同在沦漪的水面游弋。这儿是鸟的天国,川里鸭子﹑鹭鸶﹑鸳鸯在嬉泳;鹞﹑鹰还有乌鸦在青空里奋翅翱翔;杜鹃﹑斑鸫﹑黄莺﹑水喜鹊﹑
灰背海鸥﹑白头翁等许多小鸟在岸缘的树上啼鸣栖息。河中央布有踏脚石,有时鸟就停在飞石上……
居在市井,近处观鸟翔,倾听呖呖清脆的鸟鸣,与提着鸟笼相比更能感受自然的亲近。
鸭川,当然数野鸭子的家属最多,顺便说,野鸭是大雁类鹅鸭的祖先。看嘴﹑脖﹑头的颜色能分辨出许多种类。黑身黄嘴的,头顶孔雀蓝的,绯红色的,赤颈绿翅的,白头白胸的。诚然,尾巴短翅膀长叫不出名的更多。
鸭川靠近自然,埂圩杂草丛生,川皋芦苇葳蕤。有了生命生存的基本条件,飞鸟才来藏身安栖,鸿雁才有了垒窝息脚之处,当然,人还要抑制住吃野鸭的贪嘴。
成双成对的野鸭子在浅滩里生蛋繁殖,没等小鸭羽翼丰满,老鸭就带着小鸭摇摇摆摆横穿马路到中央宽河带里去生活。每年这类新闻都让日本全国百姓百看不厌,所以媒体与县警也就每年兴师动众,守候鸭子逛街的这道风光。
看野鸭子以老带小,易让人联想起家族。公鸭像京剧压轴角儿的脸谱高傲华丽,母鸭则朴素勤劳,陪伴伴侣一生漂浮出游。一家从拂晓到黄昏,时而屁股朝天倒立水中觅食,时而泳后快乐振翅。音色聒耳也要竭力叫响,用破嗓门喝退对手。鸭身幢幢尝尽上岸时滑落的失败,却又不怕登跐,不乏幽默挥洒,怀着飞走上游的气势,让许多人觉得带有自身生活的影子。
比起野鸭子,白鹭显得不善交际不大合群,与同伴也保持着距离。白鹭很整洁,被风趣地比喻成美人﹑孤高的隐士。动态时,驼着背关注着水面,摇摇晃晃短步探走,用“蹑手蹑脚”
来形容最为适合;静态时,金鸡独立缩头竦肩站在河中央,一动不动目不斜视,犹如披着大氅斗篷,水面映出上下对称的身姿,显得素洁旖旎。
素常鹭鸶用脚掌将水浑浊汇集鱼虫,仰脖整条吞下鱼时,鱼在脖子里活蹦闹腾,即使脖子变了形也通不过喉咙落到胃下,摇晃着长脖又无法对付,只好吐出鱼在河面上,用尖嘴多次夹啄,等鱼衰弱后再举头咽下,决不因噎废食。相比之下鸬鹚胃口大又贪心,隔一回就大口吞鱼,鸬鹚样子笨拙但从没见噎着。
鸭川的三条大桥附近,有食饵逐流而下的话,乌鸦必定会出现,多时像打群架会聚集几十只。不久,鹞也来凑热闹,鹞打开一米多长的翅翼飘落俯冲而下。乌鸦急忙大声喧嚷着躲开,等鹞叼食飞开后再聚拢争食。鹞看似帝王相的一副横蛮,可抓起食物后被乌鸦追赶落荒逃遁的情景却相当滑稽,一付
“鸟为食亡” 的窘状。
乌鸦黑压压的狰狞,那双与其说警戒不如说欺负孱弱的眼让人觉得相当可怕。在木屋町的黎明,乌黑的幽影会哇地一声从夜酒未醒的女人腋下飞过,玩着恶作剧的游戏。
鹞则是鸭川的大红人。经常能看到人们倚在桥的栏杆处听鹞的唿哨,或是坐在长椅吃午饭看鹞飞翔的上班族。
鹞悠悠地兜着圈,“吡——”地一声尖叫直升天霄,刹那间失去平衡地急降,与下飞的雌鹞比羽争衡。才见鹞箭速般地消逝在城海都市的天边,突而又飞来掠过人头上空。只觉得肩膀上闪过一阵轻风,鹞从背后敏捷地抢走手里的三明治后飞离河滩,鹞轻声轻息地飘飘展翼逃远,受惊的瞬间已被夺走了午饭。京都鸭川的鹞抢人手里东西吃是家常便饭,成了一道“名胜”。
沿河边多处立着“有小心鹞的袭击”的告示牌,让游人注意鹞的“打劫”。在河边还看到过有人差点被鹞叼走手机,原因是手机上挂的饰物是个小汉堡包。鹞已习惯于在树和大楼屋顶上觊觎“猎物”,眼里危险又聪明。鹞在空廓振飞,驾驭一对精粹的翅膀,倾注尾翼,乘载气流,颉颃俯冲,找寻那些悠闲自在地在河滩打开的饭盒。显出只有鹞才有的飞行技艺,让人从吃惊到钦佩。
人们欣赏着鹞美丽飞翔的身影,算是讨回了一点被抢走午饭的心理平衡。
雁行南飞,川上越冬的候鸟日日增多。爱鸟的人,给野鸭子和鹭鸶喂着食,白鸥也向着投食的地方聚拢,腾跃在空中用嘴接住抛投出来的面包屑块,数百只水鸟,扑扑腾腾,印象壮观。很早以前就佩服自由飞越国境的候鸟,那自由翱翔的姿态异常美丽。
望着白鸟浮在光风霁月般的川面,我终于说出了在冬天的感想:祈愿春天到来时要飞离的鸟儿平安。为在鸭川里出生的鸟儿们祈愿,无论野生生存竞争如何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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