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4个月大,属牛,很乖。我32岁,属马,不乖。姥姥在的话92岁,属马,也很乖。
中午,给儿子剪指甲,手脚仔子细细的都收拾了一遍,一边剪一边对他说,快过年了,剪剪小指甲好干净好漂亮哦,他仿佛能听懂我的话,咯咯的笑个不停。思绪万千——想起8年前的腊月二十八,我给姥姥剪脚指甲一不留神剪出了好多血,姥姥抿嘴笑,我说,姥,出血了你还笑,疼吧?她说,人老了,皮厚,不疼。后来舅妈说,姥姥晚上就吆喝脚疼,不让告诉我,说怕我知道就不给她剪了。
姥姥一辈子的家庭妇女,她说她小时候的记忆就是沾洋火,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是怎么一粘法,21岁嫁给了我见都没见过的外公,据说那是一个心胸狭窄的男人,53年搞运动吓成神经病卧轨了。姥姥35岁守寡,84岁去世。一辈子照看了大大小小13个孩子,我是最小的一个,也是她最疼爱的一个。姥70岁那年得了脑血栓,卧床14年不起直到走,欣慰的是她的3个儿女特别孝顺。那年我10岁,能做的仅仅是帮她剪指甲,在我幼小的心灵中那是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后来给姥姥剪指甲成了我和姥姥共同的习惯。
姥姥是小脚,很白。白的就跟她的心灵一样。每次给她剪脚指甲,总要给她先泡一会再剪,她很乖,从来不言语水热了冷了,我逗她,煮猪蹄子了啊!她就抿嘴笑。然后聊上半天,每次内容大致相同,“你14天就抱来给我了,还没你大舅的鞋子大,你头发可不好采了,还就爱扎大辫子,你爱吃芋头,吃的那芋头能箩你好几个人,我让你去买葱,你买蒜苗回来,你爱干净,自己的小手绢洗的跳白跳白的,你吃饭细法,不如你哥哥—一”
我很不乖,从小爱顶嘴,与各种人顶。顶的我妈咬牙切齿,顶的我爸无可奈何——甚至顶的我爷爷都哑口无言,胆子忒大,是个彻头彻底的叛逆者。这些姥姥是浑然不知的,她不听信“xx”,只相信自己眼中的事实,这是一个多么优良的道德品质啊,在她眼中,我是个温顺可爱的好孩子,所以任我妈在她面前怎么“败坏”我,都无法改变我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我妈在她面前揍过我的{wy}那次,换来的是姥姥给她掐的浑身紫点。所以每次挨完揍,妈就警告我,敢跟你姥姥说你试试!
脚泡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剪,姥姥就开始出谜,这是保留节目,“一个冲锋四个卧倒是什么?”我答:“姥的脚”!我俩就笑,我哈哈的笑,姥姥就说:“小曼曼儿不派场,漏个大牙,我小时候这样笑的话,你老姥爷一巴掌就呼过来了!”我立刻停止不笑,从不顶她一句嘴!
去济南上学4年,不经常见到姥姥,每次回家,{dy}件事情就是回去给她剪指甲,每次都问,“去济南是不是要坐{yt}火车?”每次回答,“早不是你那个时候坐火车了。”接着就是,“我跟你姥爷在济南住了5年,对面是张太太,旁边是沈太太”。“对!你是胡太太,她们打xx穿旗袍,你穿大襟坐旁边看!”姥说“你怎么知道?”我说,“我会猜”!姥姥就若有所思的,“哦!?”
姥姥又问,“你是不是快就工了?(意思就是我是不是快要工作了)”我说,“是啊,我就工挣钱你要什么好东西?给你买。”她不好意思的说,“要一个梳头的篦子。”我跑了好多地方才给她买到篦子,她惊讶的问,“你就工了?”我说,“对!”姥姥就高兴的抿嘴笑!——
我真的就工了,姥姥却走了,她走的那天是我进话剧院报道的{dy}天,未来得及给她买好多想买给她的好东西——
今天确实是腊月二十八,8年前的今天我给姥姥剪指甲,也是我{zh1}一次给她老人家剪指甲——无限的哀思寄予心中,能给她洗脚剪指甲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我想这也应该是姥姥最幸福的事情吧?我甚至想,如果我儿子能继承我给姥姥剪指甲该多好啊!因为我记得姥姥说,“我得使劲活,帮你看孩子!”儿子又哭了,扰了了我的思绪——等他懂事的时候,我一定给他讲太姥姥的谜语,“一个冲锋四个卧倒”!
亲爱的姥姥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外孙女,帮你剪指甲——
天真的九儿
深沉的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