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的尕志
(原创)文/大福
(一)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班上来了个插班的新同学伍大志。
伍大志是官名,他父母亲因了他胸膛部位有一颗铜钱般大小红色的痣,见形说事给他取的名。开始,我们欺生,偏偏不喊他的官名,反意思地叫他“尕志”。我还根据尕志的邪音“嘎吱”,给他编了一个民谣:
嘎吱,嘎吱
秋天开花,冬天结果实
这个想法不太实际
你想吹牛就不许放屁
嘎吱,嘎吱
你想开心,还不想生气
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先做小人,然后才能成为君子
就因了这颗大痣,曾经有个过道的方士看过了,算过了说:“胸有大志,历经磨难,必有后福。”我们一帮孩子,也只当是大人对娃娃安慰和鼓励的话语。
尕志是个残疾人,自出娘胎来就是左腿又短又细的,同右腿不成比例关系。医生说是在娘胎里营养不良,加上长期积压等原因造成的。尕志走起路来,一踮一跛的,一摇一晃地,远远走来,就象秋风吹得杨柳枝叶起伏摆动的样子。他的家离学校比较远,老早就从家里出来,一路上发出卟嗒、卟嗒地走路的声音。他在学校里或是在路上,都是个沉默不语的一个腼腆的人,我们讲笑话到了高潮时,他也听到开心处,依靠在远处的桌子旁,会无声地裂大了嘴,笑一笑的。
尕志有白白的皮肤和一张俊秀的脸,这些,都随了他的娘。
他娘叫伍福梅,是从福利院里出来的孤儿,长大后变得很漂亮很有女人味,小伙子们眼中将她看成了月亮,她走到那儿,那儿有男人射来的目光。十六岁上参加了工作,在百货公司站柜台,穿一件水红底色的带有黄色小菊花的衣衫,很是招男人的眼。{yt}下来,数她在商店最忙,卖得货品最多,究其原因,还是因了她有一张招人的脸和优美的身段。
她的工作一般都是很忙的,晚上百货商店关门后,还要进行交款和盘点工作,这样就被拖得很晚了才能回家。她的家,是同一家单位下属商店的房子,她要从城东走到城西。
十七岁上,尕志的娘出了一件很倒霉的事。初春的夜晚来的早,六七点钟天就黑了,盘点交款工作被拖到了十点多,方可回家。这{yt},是个月初的时节,外面还是有点寒冷,出了门,天空显得很黑很黑的,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只有远处稀疏的几个路灯瓷在那儿不死不活地眨着眼闪着光。回家的路是一些曲曲弯弯的高低不平的厂矿间小路,很难走,水里来土里去的,弄不好还会碰到大石头。本来同她们一起走回宿舍的姐妹,这天晚上,因为款项差额比较大,被门市部主任强行留下自查,她只好一个人先回了家。
这一次回家的路上,她被人强奸了。不知道她喊叫了没有,还是喊叫了没有人听见,总之是没有人听到,也就没有人来救她。结果自然是让恶人得手了,天太黑她未有认出那个人来。
她也没有去或许是她不知道要到公安部门报案,所以,她就象没有发生过这回事一样地照常上下班。
xx时期,女人被破了身子,是很丢人的事,更不用说怀了孩子,是要被人骂破鞋烂货的。六个月了,她没有一点儿孕育反应,月经来没有来她也没有太关心,她的肚子渐渐凸了出来,不得己查了一下得到了证实。怀了六个月的孩子,已经不能再打掉,那样会危及生命。经过她的部门主任介绍,主任的乡下表哥,已经三十好几的吴大伟,成了她的新郎。婚礼是草草举办了的,再说了,他们本身也没有啥家当,这样身怀六甲的臭事,也不适合于大力宣传报道。主任主持了他们的婚礼,两个好姐妹当了伴娘,每人一碗面条一个糖,就算是办完了婚事。婚后不到四个月,尕志就被他娘早产出来了。一出生,他就是个白白净净,非常漂亮的,但却腿脚不好的孩子。
吴大伟是个{zc}的屠夫,家中十几代人,都是干这个营生的勾当。他一整天的活计,尽干着一些走街穿巷,给人家杀猪宰羊的活儿,时不时地也干一些掸猪掸羊的活(掸猪,就是将猪去掉卵巢或睾丸,使其失去生殖功能),挣一些工分,吃一碗肉汤吧了。种庄稼的活儿一样也不会干,他也懒得去干,村子里只好安排他去养猪场喂猪。
他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不是说他没有文化,而是说除了没有文化,他干啥都是瞎干蛮干的,做不好事的。当地流传着一个他的笑话:他去给一户人家掸了猪,到了第二年的春天,这一头母猪到处发情,不久还怀了十几个猪仔。气得这家的主人,满大街地追着骂他,赌咒说他将来娶了老婆,一定是个装着别人娃娃的主。真不幸,此咒在七、八年之后,被不幸言中。
他家紧挨着黄河边,房子建在村子北面的盐碱地的土丘上,院落的三面都是芦苇荡。夏天里,芦苇荡和荷花飘舞,也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去处。土房子三间,破破烂烂的不堪入目。自从尕志的娘嫁了过来,使得院落里干干净净,学着养了一些土鸡,才显得有了一些生活的气息。
(二)
家里穷,尕志自然穿的补钉套补钉的衣服,吃的午饭也不好,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时候我们带的一些白面馍馍,也会掰一块丢给他吃。他总是推辞再三,实在不行了,还是不声不啃地放到嘴里吃了。
尕志的脾气很温和很好,也和同学们处的很好。比如我们去黄河里游泳,他会给我们看衣服,并兼职做放哨员,提防老师、家长、护林人找来。有时候,我们xx去偷农家的水果、西瓜,他会在大路的边上唱《红星照我去战斗》歌子,我们在瓜果间战斗着,他则晃悠着,象一个勤奋的歌唱家在练歌。只要我们不出来吹口哨,他会一直唱下去的,这一方面很尽职尽责。一旦他的歌声停止了,也就预示着看护瓜果的人员来了。一次,我们几个人发现有人从路的另外一面来果园了,便纷纷扬扬地溜下果树,跑走了。但是,尕志还是在果园的那一边唱歌,歌声优扬而长远,很动听。他一直在唱,不停地在唱,从下午一直唱到了天黑。我在家里吃完了晚饭,准备去看免费的电影,出了门,碰到了我们一个学校的高年级的师哥,他对我说:“大福,你们班的尕志,是不是有毛病了,他在郊外果园的十字路口,唱了一个下午的歌子。”
我说:“他没有回家吗?”
“没有,他还在那儿唱呢。我陪了他半天,不放心他,摘果子给他,他也不吃。”
我一听,坏了,我们几个偷果子的小伙伴不够义气,自己溜回了家,却留着尕志在唱歌。
我赶到果园时,他还在唱,只不过是上气接不着下气了。看见了我,傻呼呼地停了唱,欲哭无泪。
也许跟我们参加这样的活动多的缘故,他的嗓子练了出来,后来参加了市里的中学生唱歌比赛,还得过第三名哩,可惜他的那一条腿不好,不然的话,今天,他也许是一个歌唱家了。
尕志的父亲不顾家,在家不干活,整天提个杀猪的刀子,给别人家杀猪、宰牛,掸羊。他爱喝酒,酒量不大,一喝就醉,醉了后就爱打老婆,打得老婆叽哩哇啦地乱叫唤。所以,尕志的娘自从结婚后,只要是出了家门,浑身上下总是有青有肿被打的痕迹。
尕志的娘是个太招男人的女人,很多男人都想接近她,从她这儿讨一点便宜啥的,她都避而远之。偶尔碰到亲朋友好,或是单位里的同事,在大街上说几句话,不幸被他的父亲看到了,晚上回家,他娘就会被他父亲一顿狠狠的拳打脚踢,他娘也是叽哩哇啦地一阵乱叫唤。打完了,他父亲打的没啥意思了,就收手了;他娘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又去准备一家人吃喝的饭菜,好象被打习惯了,不打反而不正常。
尕志,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家里,痛并快乐地生活着,慢慢地长大了。
十三岁的一个仲春的早晨,他娘给他穿上了新衣服,给他梳洗了头发,还给他准备了白面馍馍,让他高高兴兴去上学。晚上他回家后,屋子里空荡荡地,再也没有看到娘回家,也许她实在是受不了他父亲的毒打,或是受不了这样的日月,一日之间失踪了。他和他的父亲在家里苦苦等了{yt}一夜,又到各个汽车站打听过,还到沿河的下游十里的两岸,都不见她的尸首,甚至于向xx报了案,还是没有结果,真正成了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一年,他的娘刚好31岁,正是风韵佳人的年龄。
尕志没有了娘,只有爷俩个相依为命。他的父亲,一夜之间象酒鬼的酒醒了过来一样,变得懂事了,不再喝酒了,知道操持家务了,也肯积极参加劳动了。晚上回家,父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两眼泪汪汪。父亲思念老婆而白了头发,尕志想念娘愁绪满脸,但是,他娘再也没有回到他们的家里来。
(三)
也许是父亲的反悟,还是自己的良心发现,成了一个好父亲。可是,这样的好父亲只做了二个年头。
尕志上高中一年级的时候,父亲因给人家宰了猪,用工钱换得了一个猪尾巴,他心里非常高兴,这样可以回家为儿子做一餐荤菜了。天刚麻麻黑的时候,在路上匆匆忙忙骑着单车往家里赶,结果被一个开卡车的新手给撞倒了,汽车从下身碾了过去,他爹变成了个残废。父亲整天躺在床上需要人来照顾,尕志只好放弃学业回家看护父亲。当时,我们几个好朋友劝过他,只要再坚持一年的时间,便可以参加高考了,按他的学习成绩说不准能考上啥大学的,以后的日子也会过得富足些,人生的路会变得平坦许多的。他却说:“可以参加高考一走了之,但是,我父亲只好在家里等着饿死了。”
自此辍学务农了,因为他的父亲是农村户口。
他,离开学校的那{yt},我们几个好友真是心被刀割,肠被寸断,抱成一团地放声大哭,哭是哭了,哭过后还是哭,哭过后说不要再哭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又哭成了一团,象几个娘们似的。
这以后,尕志艰难地迈着他的病腿,眼泪汪汪地到农村劳动,在家里照顾父亲,还要做饭喂猪养鸡。一次,我们几个同学去看他,老远地就看见他家的房子里到处都是烟雾,还以为家里着火了,冲进他家的大门一看,尕志灰头土脸的,头发蓬乱,衣服好象几个月未洗的样子,正站在院子里,不知道是心酸还是被烟熏得直流泪,用手抹着脸上的泪水。他的父亲在房子里不断地咳嗽,还安慰尕志说:“儿啊,你不知道,昨夜下了一夜的雨,柴草都被淋湿了,湿柴草咋能生得了火,那里能做得了饭啊!我不吃一顿饭不要紧,你先吃一点昨晚的剩饭,赶紧去忙你的事情吧!爹不要紧,死不了的。”
尕志哭着说:“爹,我真没有本事,给你连一顿象样子的饭菜也做不好,我对不起你的养育啊!”
看到这种境况,听到这些话语,我们站在院落里的同学,一下子涌了过去,抱住了尕志,大家伤心地大哭起来。几个人伤心的不得了,看到眼前的尕志的模样,更是心疼地哭个不停,他却劝我们说:“哥们,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只是遇到了暂时的困难,大家不要太伤心。”我们不得已,为了鼓励他,只好押着泪水,将手上的礼品递给他们,让他和他父亲去吃,还帮他一起做饭、喂猪、养鸡了一整天。
回家后,我们哭着对各自的父母亲讲了尕志苦处;父母亲也抽空过去尕志家,偶尔帮上个一二把的。
再后来,大家各自天各一方地上大学、忙工作、忙私事,他却去宰羊杀猪去了,成了一个真正的屠夫。
我和尕志好几年都没有再见过面,暑假去看他,他也躲了起来,也许是他心里难受,也许是日子过的苦吧,他不愿意见我们以前的好友。只是,我们在互相的书信里,偶然知道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
六年后,我大学毕业分配到广州工作,父母亲为了照顾儿子和孙子,也成了一年一度地孔雀朝南飞的一批人。父母从老家回来,多多少少也带来了尕志的一点点信息。
母亲回来说,一次,我弟弟在单位加夜班,又因为天下暴雨,回家耽误晚了。雨刚小了一些,他抄一条偏僻的小路急急忙忙往家赶,没有想到在一个山凹的水洼处,看到一个黑糊糊的东西,近了才看清是个人,本来不想搭理,但人到跟前心就软了,扶起人来,用中指在人中处一试,尚有气息。弟弟心善,抗起他骑车就奔医院,也许是颠簸的缘故,半道上这个人醒了,挣扎着下了地,他却认出了我弟弟:“兄弟啊,我是尕志。”弟弟睁大眼睛看了半天湿成一滩的尕志,摇了摇头说:“尕志哥,你咋成了这个样子了啊!”
尕志说:“我给爹去抓药,天不顾人,半路上碰到大暴雨,又没有地方躲,我的腿不好,就栽倒了,也许我这几天爹病了,白天黑夜地需要照顾,加上劳动太累了,便不觉昏过去了。”话没有说完,他突然发现手中的药包不见了。他们两个人只好返回原路,趟着积水,一路上又寻找起来,终于,在尕志昏倒的地方找到了药包。药包已被水泡湿,只好用衣襟兜着,尕志显然松了一口气说:“这下,我爹可有药吃了,他的疼痛就会轻多了。”尕志的话音没落,弟弟看着这个落汤鸡一样的尕志哥,在这个景况下,还是只考虑着他的爹,自己这样了却一点都没有考虑,忍不住痛声哭了起来,尕志也跟着哭了起来,两个男人在深夜的荒凉之地,象两匹北方的狼,哭得那叫一个伤感。送尕志回家后,弟弟才回家,弟弟老实地给生气的弟媳讲了路途遇到尕志的景况,夫妻两个人伤心地抱xx哭了大半夜,唏嘘了大半夜。这一夜,弟媳彻底了解了弟弟的心善。她不断地安慰着弟弟,他却伤心地一夜没吃饭,任凭眼泪流淌着。
慢慢地,尕志在苦难中适应了困苦的生活,学会了适应生活。摸索养了几头猪,早起晚睡地劳做。在父亲养猪经验的指导下,老人家还滚动着身子帮着尕志剁猪草,拌猪食,共同操持着这个漂荡在大风大浪中的家。养猪很快有好成绩,几年的辛勤劳动竟然使尕志成了个万元户。有了一点儿钱财后,父亲赶忙张落着,让他娶了一个哑巴女孩做了老婆。那一年,他大概也有二十四岁了。
婚后一年多,他老婆给他生了一个八斤半重的大胖孩子,是个健康、漂亮的男孩子,取名“八斤半”。
这样的日子,渐渐地被社会风气和工作繁忙所取代,我们间的联系少了,信息也就断了。
(四)
有一年,母亲要回老家给奶奶扫墓。我让她顺便给尕志带一些广东的特产,如皇上皇腊肠、黑皮荔枝(干了的荔枝)、干龙眼、海马啥的,看望一下尕志,多少年过去了,不知道他过得咋样了。
母亲回来后,带了一大包的东西。母亲说是尕志带给我的,有红枣、核桃、板栗、柿饼,也有一盒冬虫夏草。我对母亲说:“娘呀!你老糊涂了啊,这冬虫草一斤要好几万元的,你咋能让尕志送这样的贵重物品呢,他不过日子了?”
母亲说:“尕志现在日子过的还行,只是心里很苦啊!”
“咋个说法?”我说。
母亲说:“尕志娶了个哑婆娘,倒还能照顾家里,谁能想得到,生孩子之时大出血,救治不了,死在了医院。刚出生的娃娃需要喂养,家里还有一个瘫在床上的老爹需要看护,一个人,拖着一条残腿,一拐一拐地又要养猪,又要养人,他多累啊!现在,你几乎看不到当年的那一张象周润发的脸了,真是干瘦干瘦的。”
“他的身体还好?”
母亲说:“他的身体还算健康,只是没有小时候到咱家吃面条时的精神了。这样的一个家里,尕志象一个砣镙,不停地忙乱着,好在孩子还乖,没有得病找他的麻烦。老父亲好象有上天照应,也平安无事,使他省了许多的心。他自从养了猪仔,慢慢地摸索着从几头、十几头,一百头地养。现在,他还顾了几个人来养猪,成了郊区那一带的养猪大王了,因而他也发达了。”
我说:“他还是一个人过吗?”
母亲说:“还是一个人过日子,自他的婆娘死了后,他发誓不再娶亲,专心养猪养孩子养老爹。他是个有决心的人,风里来雨里去的,硬是将这一个破烂不堪的家,搞得有些样子了。”
我说:“唉,尕志总算有了个出头之日。”
母亲说:“我临走时,给他们一家人做了一顿长面,他们吃得很开心,也吃得很伤心。吃着吃着,他们三个人的眼泪嗖嗖地往下掉,大人孩子都压着声音闷着哭,脖子和耳朵一抽一伸的,不断地吸缩着鼻子,眼泪纷纷掉进面汤里,然后,伴着面条吃下了肚。看着他们哭的那个伤心,我的心里也非常难受,忍不住也跟着他们哭了一鼻子。唉!这一家子苦人儿,一个人比一个人苦哩,真是从黄莲窝里挖出来的一样。我想啊!他们只不过吃了一口我给他们做的合嘴的面条,已经感到很满足了,已经是很感动了,情绪上来就哭的稀里糊涂了。我的儿子孙子整天地吃着我做的面条,却从来没有感动过,还整天地说你奶奶做的面条多么地好吃,言下之意是说我做的面条不好吃吧!人啊,真是没法子互相比较。”
我说:“娘,儿子孙子不是天天喊你娘,喊你奶奶的吗?喊你就是感谢你,吃你的面就是喜欢你,自家的人,感动就生分了,一切都在无言中,那儿还能哭鼻子,岂不是将你的一碗好面遭蹋了?”
我母亲听了这话,终于破涕为笑:“你和孙子,就是会气我,还编着方子让我给你们做长面吃,哏!”
(五)
我母亲来的时候,顺便带回了尕志的一封信。信中的字写的大小不一,但还是标准的米芾文体很漂亮,扬扬洒洒地好几页纸,读后使人感触良久。在信中,主要介绍了他这几年来的人生和内心变化:
娘跑了,后来我结婚一年多的老婆也死了,我的心里好凄凉。孩子还得养大,老父有病在床需要看护,一栏的猪要喂,我一个人要分成了几个人使用才行。有时候,看到过去学校的同学,心里热的发酸,即要养好猪挣钱养家,也要顾及儿子的吃喝拉撒,还要照顾瘫在床的老父亲,我累得连说话都讲不出,讲不动的。
回到家里,要洗菜,还要做饭,又要给父亲端屎端尿,晚饭后还要洗一家人的衣服,我的一条好腿,都快要累得残了。这样的日子,沉得慌,悲伤的多,痛苦的时候,我们爷们三个大男人抱xx哭一场,心里也有些许好受。休息一夜后,心劲儿就缓过来了,也忘记了昨晚一切的不快,又要起身去奋斗了。这十多年来,我无一日不忙碌,只有春节晚会看一次电视,更没有看过一次电影,睁开眼睛就是三个字三句话:忙、忙、忙。头挨上枕头就睡,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的睡梦,那都是因为自己的身子累坏了的缘故。
深秋了,寒风吹起我的头发,一股冷风嗖嗖地吹遍了我的全身。习惯性的掏出钥匙,打开房间门,眼前浮现了陈旧摆设和炕上沾了一身屎尿的老父亲,突然之间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一种老天爷对我不公的自卑感,真想找个地点大哭一场的冲动。十多年来,我无一日敢偷懒,无一日不给自己鼓劲,整日里一成不变的两点一线,伺候了老人孩子,还要伺候一大群的猪,我真的好厌倦,感觉好悲痛,每日都有想逃离的感觉。
自小的同学中,有人是权贵的子女,父母为他们打造好了幸福港湾,不用为生活发愁;有人的父母支持他们上了大学,过江跨海干大了事业。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辛,那么地波折反复,我一夜一夜地思索着,不得已,只好用很多穷苦出生的成功人士的事例来鼓励自己,让自己这颗奄奄一息的心,晢时获得阳光的慰籍。可是每当孤独来临,这无边的孤独像千万只蚂蚁在噬咬我的心,感觉自己好像正一步步滑向冰冷的深渊,使我无法自拔的感觉。猛然间,只要我看到我的孩子“八斤半”,我就会有了千百万斤的力气。
其实,生活在这个世间,大家都不是十分的如意,各人有各人的苦处。人在不能改变环境的时候,不妨来改变自己的心态。收拾好心情,调整好心态,抱着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去努力打拼自己的事业,才是正确的。有了良好的心态,才可以获得许多便利的机会。老天爷设计每一个人的一生都是公平的,没有一个人的一生是平坦顺畅的,大多要经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只有自甘庸庸无为的人,才是生活的落伍者和失败者。不能总是怨天忧人而放任自流,关键在于遇到困难的时候,一定要保持一颗乐观向上的心态。做为一个普通人,过一个普通平凡的生活,把自己的苦日子过甜蜜,这才是对得起自己{zd0}的安慰。
把苦日子过甜,无论面对人生中多大的沟沟坎坎,酸在嘴里都会咀嚼出甜蜜来,辣在嘴里都会品出醇香来,苦在嘴里都会挤兑出甘味来,这才是荣辱不惊的一种恬淡境界,才是生活的真正胜利者!
生活在苦日子里的人不只我一个人,各人有各人苦处难处,那么就让我们一起来努力,一起把生活中苦难的日子当成命运之神赐予我们的厚爱来对待。不管生活中遇到的是苦难,还是愉悦,都是人生中生活的一种经历,都是生命的一笔宝贵财富。要认真地去细细地品味,慢慢地咀嚼,把苦日子过甜,才是硬道理。
前几年,一场猪瘟,几乎将我的全部家当都耗尽了。我悲观地躲起来哭了好几天,身心疲惫地瘫在床上了好几天。但是,一看到上学的儿子,叫了我一声爹,我就知道他需要我的努力和抚养;再看看瘫痪在炕上的父亲,也需要我的精神支持。只有我站起来了,挺起了腰身,将天大的磨难,再心疼的事情,自己来承担,这个家才能重新振作起来,才能听到一家老少欢乐的笑声;只有看到他们的笑脸,我的心才能安定。
我一直在努力着,从不敢放弃;从不敢松懈,那怕是让心歇一歇。
我一直在坚持,从不敢心不定,我是咬紧了牙关,挺直了腰板在坚持着。
我们爷爷孙子三人相依为命,就是相信,野百合也会有春天。
(六)
今年八月末的{yt}早晨,我的手机突然响起,对方讲着家乡的土话,我却猜不到他是谁。
他说:“大福,我是尕志,还记得不?”
我说:“啊哈,你个小子,听说你现在混得不错吗?”
他说:“大福啊,我求你一件事,你能否帮我的忙?”
我说:“你说,我俩的这个关系,自然尽全力而为之。”
他说:“我只想你能开车来白云国际机场,接我们一趟!”
机场里,我见到了他们父子两个人。他的儿子长得高高大大的,很帅很酷,也很懂事。
将他们带来的许多行李装上了车,他才说儿子伍明明(小名八斤半),今年考到中山大学经济系来上大学了,他是送儿子来的,也是顺道来委托我,照顾好他儿子来的。
有朋自远方来,自然要好好的接待一番。
我的家里人同他们父子很谈得来,他儿子同我儿子也玩得来。席间,尕志说他看了一下广州的城市发展和城市环境,他很喜欢,准备让儿子将来落户广州。
我说:“你准备咋个办法落户呢?”
他说:“我先拿出80万元,就在这张卡上,你给我订一套带户口指标的房子,余款我回家就给汇来。准备买房子,我这样打算,也不是{yt}两天了。购房带户口的,让儿子将来做个真正的广州人,好跟着你这个伯伯在广州发展发展。”
没住几天,我帮他们在天河买好了一套140平米的房子,房子是带装修的,全部房款要200万元。我们先付了80万元,就帮他们开始买家具了。搬进房子的那{yt},他很开心说:“大福,说实话,我没有这么多的钱,要回家去挣钱,你能不能帮我先垫上100多万余款呢!”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看在多年老友的份上,也看在当年咱们偷果子你唱歌的份上,我帮你先垫上。你们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房子?”
哈哈,哈哈,他大声地笑了起来,这是我从来没有听到的他的笑声。我被他的情绪感染的眼眶湿润了,他却也含了眼泪对我说:“大福,你真够朋友。看在好朋友的份上,这个钱,你就不用垫了,我这儿还有一张卡,将余款一次付清。”我们两个人搂着,互相拍着各自的肩膀,一起感慨地哭了。
三天后,尕志要回家去了。父子两个人远远地走来,一高一矮,一稳一晃,一快一慢地,显得极不协调。他摇晃着身子,艰难地走着,显得有点儿萎缩,使我想起过去的许多艰难困苦的岁月,不觉流下了泪。
我艰难地说:“尕志,你再多住几日,咋俩个再聊聊,再走不成?”
我母亲有些伤心,眼泪也要流下来了;走上前去,拉着尕志的手,力劝着要将他留下来。
他为难地笑了笑,露出小时候憨厚的样子,腼腆地对我母亲说:“娘啊,家里的老人还瘫在床上,等着我照顾哩,一千头猪还在栏里等着我喂养哩,这些都是我必须去做的工作。再说哩,孩子上了大学,这么贵的学费还需要我去挣钱哩,我那儿能有这份轻闲的心情和时间,我还要去继续奋斗下去哩?”
我说:“尕志啊!你真是天生的劳苦命。难怪当年那个过道的方士,算你算得如此的准确。”
他说:“是哩!”
他转过身子,帮儿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复又转身对我说:“我就不信,一辈子就是一个劳苦命?”
我说:“是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