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作家杰罗姆.大卫.塞林格十天前仙逝(2010年1月27日).翻译他的作品 A perfect day for bananafish 以为纪念.大概已经有过中译本"香蕉鱼的好日子"?
本译文参照了F.Charton的法文翻译,致谢.
旅馆里住了九十七个纽约广告界人士,长途电话线被他们占了,507房间的年轻女人不得不从正午一直等到下两点半才轮到她电话,她也不闲着白等,读了便携型妇女杂志上的一篇题目叫:"性事是蜜还是毒"的文章,洗了梳子和刷子,去掉了乳白色西装裙上的污点,把萨克斯牌的衬衫上的纽扣改了位,拔除了痣上新长的两根毛.当总机接到她的房间的时候,她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左手指差不多全凃好了指甲油.
她是那种丝毫不受电话铃声影响的女人.好像从她少女时代起电话铃就一直在她耳边响一样.
这当儿电话铃在响,她用指甲刷把小拇指甲涂了一道油,染出指尖上的一弯月牙线.然后盖上指甲油瓶盖,站起来,将油湿的左手在空中来回搧了搧,右手拿起窗前椅子上已经满了的烟灰缸,带着烟灰缸走到立着电话的床头柜前.她坐在拼列成双的其中一张单人床上,电话铃已经响过六七下了,她拿起电话.
"喂",她说话的时候把左手伸得远远的,尽量避免碰到她的白色丝绸睡裙,她只穿着这件睡裙还有拖鞋,戒指放在浴室里.
"格拉斯夫人,我接通您到纽约的线了",总机接话员说.
"谢谢,"年轻女人边说边在床头柜上挪出一块地方来放烟灰缸.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麦瑞尔?是你吗?"
年轻女人把听筒稍稍从耳边挪开了一点."是我,妈妈,你好吗?"
"我为你急死了,你为什么不打电话来,你是否一切都好?"
"我昨天晚上和前天晚上都给你挂过电话,我们这儿的电话..."
"你是否一切都好,麦瑞尔?"
年轻女人把听筒和耳朵的距离拉大了一些:"我很好.热死了,今天是佛罗里达最热的{yt},在..."
"你怎么不给我电话,我急得..."
"妈,亲爱的,别那么大声叫,我听得很清楚,"女孩说,"我接着两个晚上都给你挂过电话,有一次是刚..."
"我告诉过你爸你可能昨天晚上打过电话,但不行,他一定要...你是否一切都好,麦瑞尔? 告诉我,别隐瞒."
"我很好,别问我这了,求求你."
"你什么时候到的?"
"不知道.星期三早晨吧,很早."
"谁开的车?"
"他开,"女儿说."别激动,他开得很好,让我都吃惊."
"他开? 麦瑞尔, 你向我保证过..."
"妈,"女儿打断她的话,"我只是告诉你,他车开得很好,一路上没超过五十公里的时速,确实这样."
"他有没有和树玩那套鬼把戏?"
"我知道他车开得非常好, 妈.请你别再说了.我告诉他靠近白线开,他知道我的意思,他也就这么做的.他甚至连树都不看一眼--可以这样说.爸爸的车修好了吗? 顺便问问."
"还没有,他们要四百美元,只是..."
"妈,西穆告诉过爸钱由他付,没有理由不..."
"嗯,再说吧.他表现怎么样? 在车里和别的场合?"
"都好,"女儿说.
"他是否还把你叫做那可怕的.."
"不啦.他找到了新的"
"什么?"
"呵,这又怎么啦,妈?
"麦瑞尔,我要知道. 你爸..."
"好啦,好啦,他叫我1948年的精神浪荡小姐"女儿说着噗地笑了一声.
"没有什么好笑的,这可一点也不好笑.真可怕,真愁人,目前这样子.想想当时..."
"妈,"女儿打断她的话,"听着.你记得他从德国寄给我的那本书吗? 你知道的,那些德国诗.我把它弄到哪儿去了? 我怎么也想.."
"在你那儿."
"肯定吗?"女儿问.
"当然.确切说是在我这儿.在佛瑞迪的房间里.你把它留在我这里,我房间里没有地方放---你为什么问这个,他要这本书吗?"
"没有.只是,他问起这本书来,我们开车下来的时候,他问我是否读了这本书."
"是德语!"
"是的,亲爱的.徳语不德语都一样,"女儿说,叠起腿."他说这些诗是本世纪{wy}的一位伟大的诗人写的.他说我应当买译本或者什么的,否则就学德语,如果愿意的话."
"可怕,可怕,目前这样,真是的.你爸昨天晚上说..."
"一秒种,妈,"女儿说,她走到窗前的座位拿香烟,点燃了一支,然后回到床前坐下来."妈?"她边说边喷了一缕烟.
"麦瑞尔.听着."
"我听着呢."
"你爸爸和塞维斯基医生谈过."
"啊?"
"他什么都和他说了.至少,他是这么说的---你知道你爸这人.树,窗子的事,以及他和奶奶说的那些关于奶奶死的安排的可怕的话.还有他怎么摆弄百慕大的那些照片的.全说了."
"嗯?"
"嗯.首先,他说xx把他从医院里放出来{jd1}是一桩罪过---是这样说的,我名誉担保.他非常明确地告诉你父亲,可能---很大可能,他说,西穆会xx失去自我控制.是这样说的,我名誉担保."
"这儿旅馆里有一个精神病大夫,"女儿说.
"谁?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瑞赛或什么的.据说是很好的大夫."
"没有听说过."
"反正听人说他是很好的大夫"
"麦瑞尔, 别耍花招,我们非常为你担心.你父亲昨天晚上要给你发电报你让你回家,事..."
"我不会马上回家,妈.说也白说."
"麦瑞尔, 我以名誉担保,塞维斯基大夫说过西穆会xx失去控.."
"我刚刚到这儿,妈.这是多年以来我一次度假,我不会又马上收拾东西回家,"女儿说."反正现在我也不能上路.我被太阳晒伤了简直不能走动."
"你被太阳晒伤了?你没有用我放在你包里的防晒油?我放在..."
"用啦.但我还是晒焦了"
"真可怕.你哪儿给晒焦了?"
"到处,亲爱的,到处."
"真可怕"
"死不了."
"告诉我,你和精神病大夫说过话吗?"
"算是说过吧,"女儿说.
"他说了些什么?你和他说的时候西穆在哪儿?"
"在大洋厅,弹钢琴.我们到这里的两个晚上他都在弹钢琴."
"嗯.他说了些什么?"
"哦,没说什么.是他先和我说话的.昨天晚上在牌室我坐在他旁边,他问隔壁厅室里弹钢琴的是不是我丈夫.我说是的.他问我西穆是不是有病或者什么的.我就说..."
"为什么他这样问?"
"我不知道,妈.我猜他不过是太苍白了而已,"女儿说,"玩完了宾果牌,他和他妻子问我是否和他们一起喝一杯.我们就一块去喝酒了.他妻子丑极了.你还记得我们在百外橱窗里看见的那套难看的晚礼服吗? 你说除非有很小很小的..."
"绿色的那套?"
"她就穿着这套晚礼服.全撑在髋骨上.她老是问我西穆是不是在麦迪逊大街开帽子店的苏珊.格拉斯家族的人."
"大夫说了些什么?"
"哦,没说什么别的,真的.我的意思是在酒吧的时候没说什么.那里非常嘈杂."
"那么你告诉他没有他拿奶奶的椅子想干什么名堂."
"没有,妈.我没有说很多细节."女儿说,"不过我可能还会去和他谈话的.他整天都泡在酒吧."
"他是否说他有可能变得---你知道---很怪诞或者诸如此类?会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举动!"
"没有怎么说,"女儿说."他还应该掌握更多的情况, 妈.他们应该了解他的童年,以及什么的.我告诉过你那儿没有办法谈话,太嘈杂了."
"嗯.你的蓝外衣怎么样?"
"很好.我把摺边去了一截."
"今年的穿着怎么样?"
"糟糕透了.不怎么样."
"你们的房间呢,怎么样?"
"还可以,还可以就是了.想得到战前一样的房间是不可能了,"女儿说."今年的人也糟糕得很,你没有看见餐馆里我们邻桌的人.简直象大卡车拉来的一样."
"是呀,到处都一样.你的舞会裙怎么样?"
"太长了,我先前就和你说过太长了."
"麦瑞尔, 我再问你一遍:你确确实实很好吗?"
"很好,妈,"女儿说."告诉过你九十九遍了很好."
"你不要回家来吗?"
"不回,妈."
"昨晚上你爸爸说如果你一个人到别的地方去旅行,单独思索一下的话,他非常乐意给你出旅费.你可以选择一个很舒服的游船旅线.我们想..."
"不啦,谢谢,"女儿说,放平了两腿."妈妈,这次电话打得太贵了.."
"想想战争期间你是怎么等待这个人的---我是说想想所有这些傻姑娘怎么等待她们的丈夫..."
"妈,"女儿说,"我们{zh0}是挂断了吧,西穆可能随时会进来."
"他在哪儿?"
"海滩,"
"海滩?他一个人?他一个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妈,"女儿说,"你说到他的时候好像在说一个十足的疯子..."
"我没有这么说,麦瑞尔"
"你给人的印象是这么说的.我告诉你他只是躺在海滩,连浴衣都不脱."
"他连浴衣都不脱?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猜他可能太苍白了."
"天哪,他需要太阳.你不能强制他吗?"
"你知道西穆这个人,"女儿说,重新叠起双腿."他说他不愿意那么多的蠢货看他的纹肤."
"他没有纹肤!是不是在xx里纹上的?"
"不,妈.不是的,亲爱的,"女儿边说边站起来."听见吗,我明天给你电话,可能."
"麦瑞尔.听我说."
"听着呢,妈."女儿说.把身体的重心全部倾在右腿上.
"只要他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你都给我电话---你知道我的意思,你听见吗?"
"妈,我并不怕西穆."
"麦瑞尔,我要你向我保证."
"好啦,我保证,再见,妈,"女儿又说,"代我吻爸爸."她挂上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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