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钻戒

                                                                      文/刘艳杰

16年前，我12岁，读初一。那年，我送给娘一枚钻戒。虽然是枚假的，但娘至今仍戴在手指上舍不得脱下。每当我看到娘戴在她手指上的那枚钻戒，就情不自禁地唠叨娘：“娘，你把我小时候送给您的那枚假钻戒脱下吧，多难看。”（其实娘手上已有一枚黄金戒指，是我上班那年用我{dy}个月挣来的500块钱工资买的。）娘瞪我一眼，说：“我都戴十几年了，哪能说脱就脱下哩？”我知道，这枚钻戒已成为娘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也就是因为这枚普通的“钻戒”，娘给了我精神上的极大鼓舞以及我决心考上大学的信心和勇气。

我清晰地记得，16年前，爹被一所学校聘去教书。当时爹一个月的工资才几十块钱，远远不够我们兄弟几人上学的费用。所以，娘在家也舍不得闲着，一门心思地想法挣钱供几个孩子上学。

娘心灵手巧，学啥会啥，弄啥啥行。娘没事的时候，经常到我瓦片叔家看他修鞋。你还别说，娘看了几天，就可以修鞋了。娘把平时积攒下来的几十块钱，让瓦片叔给她买了一台修鞋机。娘不会骑自行车，天麻麻亮，就挑着担子下乡修鞋去了。经过半年的摸索，娘修鞋的手艺相当精湛了，她每到一村，只要担子一放下，娘的摊前瞬间便堆满了鞋子。顾客都冲着她服务态度好，修鞋技术高，而且价格活络，乐意让她修鞋。娘{yt}下来，基本上能挣五块至八块不等的生活费。

当时我在乡下一所公立学校读初中，每天下午放学，都要早早地把晚饭做好，等待娘回来一起吃。这天，我一直等到晚上7点钟，仍不见她的影子。我急了，于是拿着手电筒前往娘修鞋的地方去。那天，娘临走时告诉我她要到距离俺村一里路的王庄修鞋。我在前往的路途中，突然发现娘正搀扶着一位乞丐模样的中年人，朝附近的诊所奔去。我二话没说，冲到中年人身旁，帮娘搀扶着。医生说：“中年人身体脱水过度，要是再迟来一会儿，就有生命的危险。”等中年人醒来，娘从腰里摸出{yt}挣来的六块钱毛票，全塞进了中年人的手里，我也把兜里仅有的五毛钱掏给了中年人。我和娘在中年人的感激声中，离开了诊所。

回到家中，我紧紧搂住娘不放，激动地说：“娘，您真棒！”

我和娘就着微弱的灯光，津津有味地边吃边聊。

“娘，您整个人都瘦一圈了，干脆您也别下乡修鞋了。”

“我的傻儿子，娘不修鞋，咱一大家子人指望啥？你大哥二哥都在县里念高中，再过两年，你也得上县里念，光靠你爹那俩钱，不把你们饿瘪才怪呢。再说啦，你和你大哥二哥都贪长个儿，上学得费好多脑子，只有吃好穿暖，营养跟得上去，学习才不垮。我和你爹趁年轻，多挣些钱，供养你们兄弟几个上学，等将来都有了出息，有口饭吃了，我和你爹也就值了。”

日子从指缝间{yt}天溜走，一晃春节快要到了。我早就想，娘辛苦了一年，给娘送什么礼物才能表达对她的感恩呢？平时，我见瓦片婶手上戴着一枚遇光就发亮的戒指很夺目，我想要是戴在娘的手上肯定比戴在瓦片婶手上好看得多，因为娘长得漂亮。

临放年假，班里的学生都把自己买给母亲的礼物捧在手里。我瞅在眼里，痛在心中。突然我的同桌问我：“你打算过年送给你娘啥礼物呀？”

我笑着说：“钻戒呀。”说着，我鼓足勇气，费了好大劲，展开右手，把握在手心里早已潮湿的钻戒展示给同桌看一眼，又迅速缩了回来。接着，我把头深深地埋进怀里，静静倾听自己的心跳声。

下午放学，我做了两盘娘{za}吃的焖茄子和醋溜南瓜。娘刚踏进家门，我习惯性地扑进娘怀里迎接娘。娘放下修鞋机和包裹，洗洗手，捧住我胖乎乎的脸，朝我额头上深深一个吻！我把娘拉到饭桌前，双手递给娘一个散发着灰暗光泽的钻戒说：“娘，快过年了，这枚钻戒是我送给您的新年礼物！”这时，我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我知道，我不该欺骗娘，其实这是一枚我在地摊上花了五角钱买给娘的新年礼物。

可是，娘却激动地接过钻戒，亲昵地说：“儿子，你真的长大了。别难过，其实娘知道这是一枚假钻戒，可娘很喜欢它呀。因为，你就是这枚镶嵌在钻戒上的一颗真钻，一颗最值钱的钻石……”五年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省城的一所大学……

                             ——本文原载《周口晚报》2010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