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忘记的教育史(二)
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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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跃进催生出来的“勤工俭学”并没有因为饥饿来临而中断。那时学校每周都让学生劳动{yt}。不像现在,少上一节课就像要了老师的命一样。
参加最多的一项劳动是制棕丝。学校弄来许多棕树皮,先在一口巨大的锅中用碱水泡和煮,然后分给学生加工。手握臭哄哄的棕皮,用石头将它锤得汁水四溅,再在一个布满钉子木板上不断地刮,有点像梳头,逐渐地黄灿灿的棕丝就现出来了。
手常常被碱水泡烂,年龄小,搞上半天也搞不几把。但是,我知道了平时洗衣服用的棕刷是怎么来的了。
往那巨大的锅里注水也很吃力的活,通常是派大个子男生来做。井台有一人高,爬上去,用辘轳提水,两人合力把一大桶水倒进水槽,流进大铁锅里。我喜欢干这活,因为站在高高的井台上,可以望见校外的马路,马路上有汽车跑,有男男女女走来走去。
更叫我感兴趣的是印刷。学校有两架最老式的圆盘印刷机,印信封和信笺。终于盼到该我上机了,穿上围腰,在圆盘上涂上油墨,脚将机器踏得飞快地转,一手将纸送进机器,另一只手将印好的信封或信笺抽出来。当工人的感觉真好!
墙上贴着劳动竞赛表,印得最多的同学是{yt}达一万张,他的名字上方画了一支火箭。依次下来是火车、汽车、马车,乌龟、手推车和蜗牛。那是当时通行的评价方式。机器转动起来,飞轮呼呼,圆盘发出叮呤呤的脆响。哎哟,手夹在机器里了。伸出来一看,还好,没出血,手背上印了几排深深的红痕。
肚子渐渐填不饱了,于是,劳动渐渐转移到和吃有关的项目上。教室后面的空地种上了莲花白和厚皮菜,但长不大。记忆中,三年困难时期,菜老是长不大。学校又喂了许多猪。于是我们又被派去打猪草。
穿过西马棚街和槐树街,跨过城墙缺口,就是郊外了。长满水葫芦的池塘,田埂上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河水清清,朱家碾、杨家碾、将军碾,都是游泳的好地方。
灰蒙蒙的天伸向远方。我们背着背篓,唱着歌,肚子咕咕作响。
所谓打猪草,其实是捡烂菜叶。真正把鹅儿草、灰灰菜之类的草割回去是交不了差的。收猪草的老师要一个个称,见你尽弄些草回来,就不高兴。
运气{zh0}的是碰见农民收菜,菜收走了,我们就一窝蜂围上去抢剩菜叶。更多时候是偷偷下田,赤脚,用大脚趾夹,一夹莲花白的边叶就下来了,然后再弯腰拾进背篓。农民冲过来骂,我们就会若无其事地说,又没有掰,捡你几匹烂叶子,都舍不得嗦?
冬天这办法就不好使了,打霜时,脚趾头冻成了红萝卜。
拉车也是学生的活。有一次我和两个同学到郊区拉一车圆根白萝卜,两三个面黄肌瘦的中年人跟在后面讨要,不停地说,给一个嘛,给一个嘛。那时的人确实没有什么吃的了,我们硬着心肠没给。我们自己也非常饿,却一个都舍不得吃,那是学校伙食团的呀!
男生都想争取给伙食团拉煤。因为出发前的早餐可以随便喝稀饭,几大瓢。要整整{yt}才能拉回来,所以中午的饭给你留着,和晚饭一块吃。想想,虽然累{yt},饿了一顿,但晚上又可以饱胀一次,那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我记得和一个姓谢的同学去火车东站拉煤,一车有一千多斤,下午实在拉不动了,就低着头一步一步数步子,心里想着那两顿合一顿的晚饭。有两大砣啊!
经过郊外的沙河边,黄泥路弯弯曲曲,河岸上开着稀疏的油菜花。
没想到,几十年后,沙河竟然成了城区的一道风景,而现在我竟然巧合一般地搬迁到了这段河岸上住。每天在园林般的河岸散步,总要想起当年拉车的情形。
青少年时代受到的教育将影响人的一生。以至于我后来当了教师,也自觉或不自觉地领着我的学生劳动。我班上曾经养过羊,种过蘑菇,班上的理发组给大家理发。而且同样是每年带学生下乡。
xx后期,我带学生到龙泉山割麦子。几十里,学生自己背着铺盖列队走着去,有走不动的,最多也就是把铺盖巻搭在我的自行车上。也是睡稻草铺,过敏,个个都发了一身红斑。全班集体挠痒痒,刷刷刷!我买了一瓶过敏丸,睡觉前每人发两颗。结果第二天上工了,全都叫不醒。伙食也是自己搞,除请了一个帮忙烧火的农妇外,全班的几十个人的菜饭几个女生就能搞定。那时的女生真是能干,平时她们在家里就是做饭的好手。要是搁到现在,真不可想象。不过,也有问题,有一顿菜没炒熟,全班拉肚子,竹林边摆的八阵图,比我那回屙的还多!
现在回头看看当时的教育方针,抛除掉那些政治荒唐,其实也有合理的成分,那就是教会学生劳动。劳动光荣,不劳而获可耻,是我们那一代人从青少年时期就打下的烙印。
现在,劳动还光荣吗?现在,学生还劳动吗?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