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个披红挂彩的老太太组成的腰鼓队,不请自来,开始了在罗城镇为数不多的商铺间的巡回演出。
合着这就是想唱就唱,唱的响亮组合。
最响亮的一句: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看热闹的群众其实不是在看老太太的腰鼓秀,而是等着看各个商铺老板的反应。
乐呵呵的给了钱,还给大家作揖的老板满足了腰鼓队,讨了清净。却满足不了群众的幸灾乐祸。
非要是那憋红了脸一字不发的给钱和铁青着脸跟腰鼓队周旋就是一毛不拔的主儿才会引来群众一阵高过一阵的嬉笑和唏嘘。
闲人观伶,伶观人。
这样喜庆的场合,我却不适时的想起了林语堂笔下的悲情女子红玉对出的对联:
曲山抱水,水抱山。
闲人观伶,伶观人。
只是红玉是深谙复杂的人情世故后无以自拔,于是悲从中来,不可断绝。触景生情后对出了自己的苦闷和愁情。
而我只是望着老太太腰鼓队,商铺老板,群众,各怀心思,互看脸色,每一方情绪的变化都在导演着戏份朝不同的方向发展,好一出闲人和伶人的同台戏。
早已分不出了演戏的和看戏的。
这才是资格的同台乐。
嘈杂的乡音和锣鼓声嗡嗡的在耳边响,我东张西望,颇有兴趣的盘点着不同人表情。
直到看见了这个擦着大红胭脂还叼着烟的八旬老太太。
“恶搞?!”
这是我脑子里{dy}个出现的词。我想笑,但发现老太太也望着我就没好意思。我抿着嘴,坚持着把头扭向另一个方向再笑。
“秋闷,快看那儿,去给 那个老太太拍张照吧”头刚扭了一半,还没来得及笑就被爸爸扭了回去。
我冲着老太太“呵呵”了两声,笑声很不入耳,笑容当然也不入眼了。
“我能给您拍张照吗?”
说完这句我脸就红了,估计跟她脸上的胭脂不相上下,俩红脸蛋儿倒是对上了。
只是她红的是脸颊,喜庆。
我红的是耳根子,矫情。
其实,我当时就想补一句“我无意冒犯”
老太太倒是没注意我的窘相,特响的来了句:
“要得,你整嘛”
气定神闲。
咔嚓完了好半天,我脸就一直红着,憋回去的笑也再没笑出来。
回家后我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又想起了那句在心里对老太太说的话:
“我无意冒犯”
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简单的说,我认为老太太的形象是恶搞,觉得好笑才把她拍下来回家慢慢笑。但她一定认为自己很美,而且认为这个愿意给她拍照的小姑娘也觉得她美。
稍微复杂一点的说,我在拍她的时候是个戏谑和嘲笑的态度。而她则抱着被人认可的满足和幸福。
再复杂一点说,老太太被我的笑容欺骗了,而我的镜头则被自己的心思出卖了。
叶梓老师讲过,好的摄影师在拍摄的瞬间是裸露的。
幸好,我还不是摄影师。
否则,我创作了一副最烂的作品。
因为摄影的初衷,想表现的主题以及被拍摄的形象在我的镜头前竟是剥离的。
自省。觉察。
想通了。
其实那句“我无意冒犯”是说给自己听的。
无意冒犯的到底是什么?
是老太太的皱纹?还是皱纹上的胭脂?或是觉得老太太如此恶搞形象示人还不自知?
其实都不是。
我冒犯了自己的傲慢与偏见。
皱纹要长在智者的脸上才让人品味。
胭脂要擦在美女的脸上才引人侧目。
老太太两个都不是还两个都占了。
于是,颠覆了我的审美。
然后,唤醒了我的包容和理解。两个以为自己做的很到位的东西。
很久没洗照片了,准备把这张照片洗出来放进钱包里。
照片的背后写上:
红脸儿老太太对阵红脸儿小牛。
皱纹和胭脂,傲慢与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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