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梨（小小说）

秋风

    水利局“六办”协理员老钟今日回家的脚步有点急。平时老钟上楼下楼都迈的是老牛步，扑踏一下听不见第二下。但今日，老钟腾腾腾踩得整幢楼直颤。

    老伴说：“啥好事，乐得屁颠颠的？”

    老钟稍稍愣了一下，说：“乐？屁，我有啥好事。”

    吃了饭，本该睡。但老钟今日却不想睡。老钟突然想xxxx吃个梨——当然是库尔勒的香梨。

    取消午睡，已属反常，还要吃库尔勒香梨？国庆节时是发了一箱，但那是留下来招待几个外孙的，他是啥级别，尽想好事。老伴说：“烧的。”

    老钟却已独自对着打开的梨箱叫起来：“唉……唉……快来看呀，怎么都烂了呢？”

    拣了拣，烂的竟有一半。老钟突然叹了一声，说：“我要是个办公室副主任……”

    老伴说：“协理员不也是个‘副科’么？”

    老钟说：“级别是不错，但毕竟只是个不管人不管事的虚衔，我要是个副主任，咱能连梨都舍不得吃，往烂里放吗？”

    说着就吃起梨。削的当然都是些有了xx的烂梨。若按入口东西的大小说，他们简直不是在吃梨而是在嗍核桃仁。吃着，老钟突然就冷不丁说：“早上田主任找我谈话去了……”

    “嗯。”老伴应付说。说那类事哪里有吃烂梨有味道啊。

     老钟真有点憋不住了。这个傻老伴，也真是个榆木疙瘩，难道你果真就听不出一点儿弦外之音？既如此，老钟也不想绕弯儿了。不过真要开口，老钟又一下子激动得连气也喘不匀了：“……这个月底，准备提拔我当办公室副主任哩……”

    “真的？”老伴惊得咧开了嚼梨的嘴。

    “田主任说，‘六办’早缺一个，你也干一辈子了，挑个好时间，碰上局长心情好，我估摸一说就成了。”

    仿佛副主任真已到手，仿佛他们真已告别某种憋屈的生活了，俩人吃起梨来也就不再抠酸啬皮了。

    有“好事”，何况又美美地吃了一回梨，谁心情能不好。睡又睡不着，坐着，就听见肚子咕咕咕舒服地叫着。突然，老钟起身去了趟厕所。

    事情看来是有点不妙：有点拉肚子了。一看老钟的腰弯得像个龙虾，老伴说：“去不成下午就别去了。”

    老钟说：“那不成，下午局长做报告。”

    老伴显然也在为老钟的前程大事着想了，就赶紧找止泻药。临出门还一遍遍叮咛说：“去了你就往局长的眼睛角角坐……”老钟说我知道。

    就拣个显眼的好位置坐了。局长的报告一贯不错，但今日老钟却很难再热血沸腾起来。他死死咬牙挺着……尽管如此，过不了多大会儿，他还是不得不勾着腰出去一趟。坐下不久，却又像打摆子似的颤抖起来……于是，门便时不时“吱……吱……”怪叫一阵。终于，他的意志力彻底崩溃了——身体上的某个部位就在那一霎拉响了警报——当时正是局长讲得眉飞色舞的时候。要说老钟那天在会场上丢了啥大丑似乎也没有，周围人笑是笑了但也都没笑得失态。局长的反应也就仅仅是从他的目光里闪过了几丝不易觉察的不快……

    拉肚子没几天就好了，“副主任”看起来却还没影儿。田主任有{yt}突然懊恼地说：“你那天是咋搞的嘛！”老钟说：“哪天？”“开大会那天。”“咋？”“局长连我的话听都不听，说：‘老钟？不行不行。那天开会，我咋看他的屁股尖得像个猴……尽出洋相……太不稳重太不严肃了！’”

    老钟听着，只咬牙跺脚大骂了一声：“该死的梨，你可把老钟害惨了！” 

                              （发表于《青年作家》《郑州工人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