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痛苦中体味人生_孙颀_新浪博客

                            在痛苦中体味人生

                                        《小说界》1993年第四期  “双星杯 中国人一日”征文

 

这是我半个月中第二次进手术室。

昨晚灌肠之后,我私自服了两片xx药。混沌了一夜,凌晨清清楚楚地醒来,病房周围寂静无声。我插上耳机,让自己进入音乐世界,尽可能不去想任何事情。渐渐的,病房里开始热闹起来,护士进来量体温、测脉搏、送水、打扫卫生,分发早餐。我依然不想动弹,今天,这些事都与我无关,我只想让音乐送走我心中不安的等待。

吞服了护士送来的三片小白药,我才懒懒地走进盥洗室。换手术服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对着镜子看看自己,注视即将脱离我躯体的那个部分――父母给我的躯体,由于我不爱惜,从此将残缺不全了。我感到一股热浪涌上来,但此时此刻我必须安稳情绪,借助那三片小白药的力量,我闭上眼睛,使自己xx下来。

爸爸来了,他拍拍我的肩,我懂得他的意思,朝他宽心地笑笑。在父母和亲友面前,我一向是个勇敢坚强的女子。

接病人的推车来了,我不愿躺上去,在爸爸、先生、朋友的簇拥下,我一步步走进长长的阴冷的手术间。躺在手术台上,躺在宽敞的手术室正中,面对着扑面压下来的无影灯,看着电子钟分分秒秒爬移,护士小姐在身边穿梭般进进出出,手术器械叮叮咣咣的金属碰撞声,而我的心情却格外平静,平静得似死水无澜。

护士便与我聊天,便绑住我的两只手和两只脚,并在我的眼前树立了一道布帘,隔断我的视线。打开荧光灯,我发现通过反射,恰好清清楚楚看到我身体的那个部分。我紧紧地闭上眼睛,无论如何,我不敢看自己的身体被刀划开。这时,我才知道自己是那样的懦弱。

{dy}次手术确实十分漂亮,换药时,护士说:“缝得极好,老教授到底有本事。”

可是谁知,正当我准备结账出院时,一份结果不妙的化验报告出来了。

那天,老教授找我父亲谈话,口气不容置疑。于是,父亲和全家轮番做我的思想工作。我痛苦、犹豫,然而,我最终还是服从科学,信任教授,听从家人劝告,第二次走上手术台。

前{yt}晚上,女医生找我先生谈话,坦诚地说到xx的万分之一危险性,说到手术中可能出现的种种意外,但也十分坚定地告诉我先生,他们会尽心尽意做的。

我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刮风下雨以及大自然的变化,对我的身体和感情都会有所影响,周围的喜怒哀乐、艺术作品中的悲欢离合,也会感染我的精神起伏。尽管生活的磨难使我具有较强的承受力,但我自知对疼痛的感觉十分灵敏,再加上从中学时代就嗜好咖啡,对麻药的抵御力量就强了。手术前我曾要求加xx醉量,女医生曾答应我先生,在手术期间,让我安安静静睡着,让我一觉醒来躺在病房里。

医生有力牵拉着我的肌肤,电刀炽烫着割断的血管,xx师不停地量血压……我仍能听见医生的呼气声。终于,教授长长地出了口气,吩咐了助手几句走了。我知道,手术的主要工作已完成。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我听见护士们与主任医生开玩笑:“这么快就完了,我们以为起码要到十二点多呢。你天天这么快的话,我们的钱都跑光了。”

我知道护士们在开玩笑,虽少了午餐补助,可谁愿意在这地方多待一刻呢。我为自己的手术顺利而庆幸。

推出手术间,经过长长的走廊,我回到病房中的阳光下。我睁开眼,说了一句:“我没睡着,都知道呢。”亲人们欣喜:“醒着,她说都知道呢。”爸爸摸摸我的脸颊:“你受苦了,这下好了,一切都好了。”望着父亲,我刚才一直很平静的心境翻起了热浪,热泪涌出眼帘。

回到病房后,满头汗涔涔的主任医生来了,疲惫的老教授来了,动作利索的女医生来了,护士们量体温测血压输液,关照家属注意事项。我感到自己置身于一个无声的战场中心。

我口干舌燥心如火燎,多想咕咚咕咚喝三缸白开水,然而医嘱必须六小时后才能喝水。一位朋友见我唇干欲裂,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上水涂抹在我的嘴唇上,一下又一下,那点点清凉泌入心肺。

我始终睡不着。大约到下午两点,伤口开始疼痛,并逐渐向外扩展。我闭上眼睛,相信这种疼痛总会过去。然而,疼痛是强烈的,不一会儿,汗湿了全身衣衫,汗湿了头发。我希望自己能睡着一会,却无法做到。亲人们一批批来探视,年迈的妈妈来了,未成年的儿子来了,繁忙中的弟弟弟媳妹妹妹夫朋友们来了。病床前充满着亲人的关切,我无力与亲人交谈,但我能感受到一颗颗与我相通的心。鲜花摆满了床头和窗前。然而,安慰毕竟只是安慰,所有的安慰都只是我忍受痛苦的力量,痛苦还必须靠自己承受。生活就是这样,幸福可以请朋友共享,痛苦却是彼此间无法替代的。

{dy}次手术后,儿子曾对我说过:“虽然开刀是痛苦的,但有这么多人关心着你。”

我在众人的关切中度过了最难熬的{yt}。有这么多人关心是幸福的,但我却希望自己有能力去关心每一个我所爱的人,而不是作为弱者接受别人施予我的关切。为此,我必须使自己各方面都更强更有力。

天xx黒了。我依然在痛苦中挣扎。护士见我痛得厉害,给我打了一针,嘱我好好休息。我始终睡不着,我忍受着。已经度过了长长的白天,再忍过长长的黑夜,痛苦就会减轻。我在与生命的搏斗中,体味着人生的意义。

 

 

                                    编后

 

再一次读自己十几年前发表的文章,一切历历在目。之后我度过医嘱的三个月、半年、一年、三年、五年的所谓复发高危期。当然,我并不是把此放在心上的人,而是淡忘了自己是病人的概念,几乎不向别人谈自己的病。又一次跨越了生死线之后,我作出了人生的重大抉择:放弃在安徽的红火事业,回沪扶助尚未成年的儿子。那一段,我已在前面的博客中有过描述,从阁楼起步,直到把儿子扶上马开始奔跑,我们安享晚年,虽然谈不上富有,但衣食无忧,足以告慰自己。在此谈论这一切,只为鼓励小庄、洪江,我已经顺利地又活了十七年半,相信你们一定能够战胜病魔。

再举几例吧。

在我开刀后,我一位朋友的姐姐得了相同的病,因为病人情绪非常不好,朋友希望我以身说法开导她。她是小有成就的商界女性,原先自己就是医生。我自知开导的力量有限,她始终走不出低落状态,大概不到半年就走了。

我一位亲戚,年长我近十岁,回沪体检发现相同的病,手术后返回加拿大,好几年了,一切正常。她也算乐天派,热心人。

一位编辑得了肠癌,开刀后我去探望,他情绪稳定开朗,一年后重新工作,还担任了领导,始终忙忙碌碌,今年即将退休,那时儿子刚读幼儿园,现在儿子已经读大学了。

另一位编辑得了肝癌,得到消息说:去告别一下吧,晚期不能开刀。我放下电话便奔肿瘤医院,却已经回家“休养”。我赶到家中,当然只能安慰,并告知,不妨试试灵芝粉,就是xx的价格比较高。后来我得知他服用灵芝粉一个月,因为价格原因后来服灵芝水,还有就是每日早晨的蔬果汁。一年后复查正常,开始上班,直到退休。之后在两家出版单位上班,直到今年,离得病大概也有十来年了。他年长我几岁,我一直叮咛他注意别过于劳累,他笑言:“一切正常,连癌细胞都没有,我怀疑当初误诊了。”我说:“怎么可能呢,你看了几家医院,结论相同,{zh1}进了xx的肿瘤医院的。”他笑了。

我一个同学的丈夫得了鼻癌,体检发现时已转移到淋巴。经过一次化疗,因为反应大,他坚决不干。后来用中药,也服灵芝粉又服灵芝水。之后上班至退休,至今健康,应该也有将近十年了。

现代科学越来越发达了,得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垮塌。我相信,一个人只要自己不倒,谁也打不倒。活着的每{yt}都应该好好的,开开心心,为家人、为朋友、为自己。祝福小庄、洪江战胜疾病!我们期待着这样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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