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豆腐首先得磨豆腐,推磨是个苦差使,所以才有句“卸磨杀驴”。普通人家没有驴拉磨,多是人推磨,“卡碓推磨为了个嘴”,听老人讲,过去没电磨,粮食得靠石磨来磨,大人白天重体力活累得很,就套上两根磨棍让两个半大孩子一起推,碰到忙了,常常半夜三更就起来推,或推到半夜三更,边推边打瞌睡,这“为了个嘴”是真不容易。
七十年代的时候一般村里都有电磨的磨面房了,粮食多不用人推磨了,但做豆腐还多是要推磨的,也不是家家都有磨,过年要做豆腐了,主妇们常常得去别人家里借磨使,一般都不愿意{dy}个推,喜欢{zh1}一个推,为什么呢?这里面藏着个小心眼儿,{dy}个推的得先垫磨膛子,推完后面还有人排号,总不能清扫磨膛子吧,{zh1}一个推的是等别人推完后,把磨膛子清出来,能够赚一把两把黄豆的小便宜,{dy}个推的垫磨膛子就折个一把两把的黄豆,不全是因为小心眼儿,穷啊。
黄豆{zh0}是新黄豆,选那个大体圆的先泡水里,等泡开了,盛盆子里边放磨上边推磨边添黄豆和水,白花花的生豆浆子就沿着磨流出来了,收拾到桶里上锅煮,泡沫多,所以古人说:“一轮磨上流琼液,百沸汤中滚雪花”,挺形象。煮好的豆汁点上卤水,就成了豆腐脑,施卤是个技术活儿,大盆里边点边搅动,搅动的快慢,施卤的多少都有讲究,好手的点出的豆腐风味上远胜于一般人做的。筛子先铺上包袱,把豆腐脑倒进去,系上包袱,盖上盖顶,再拿石头压,{zh1}这一筛子豆腐就出来了。
刚做出来的鲜豆腐,日照人多喜欢蘸上酱油辣椒卷煎饼,沿海一带还喜欢蘸蟹酱或虾酱,很鲜,但一般人不太敢这样吃,怕吃坏了肚子,蟹酱炒豆腐味道极好,卫生上也保险一点。川菜名吃麻婆豆腐得益于郫县豆瓣酱,蟹酱豆腐的风味真是得益于蟹酱。故事上说有道菜叫“珍珠翡翠白玉汤”,主料就是菠菜豆腐,过去日照人喜欢把菠菜豆腐和地瓜子鱼一起熬汤,这地瓜子鱼就是晒干的小乌贼,可能因为象个小地瓜而得名。其实,不晒干的话,鲜乌贼炖豆腐味道更好,豆腐和很多海鲜是相得益彰,很适合在一起乱炖,“千炖豆腐万炖鱼”嘛。
据说为过年准备的豆腐得在腊月二十八以前做好,在那磨豆腐都得在乎一把两把的黄豆的穷时候,很多人家做不起一桌豆腐,可以拿黄豆到豆腐坊定做几但如果做事拖拉,靠到腊月二十八再去豆腐坊,就订不上了,因为据说腊月二十八是豆子的生日!其实就是不是豆子的生日,人家豆腐坊老板也得准备过年啊,是不是?
豆腐价廉物美,是平民的美食,但小时候我曾经有段时间不吃豆腐尤其是白豆腐,原因是有次病了,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家里弄了新鲜的白豆腐,感觉是好东西,非逼着我这个病号吃一点,病中的我味觉可能有点特别,那平时感觉不到的豆腥味直让我想吐,造成的后果是好长时间不吃豆腐了。隐约记得《红楼梦》中说病人要“清饿”,我感觉很有道理,即便不是积食了,病人味觉不比寻常,可能平常的好东西反而吃得反胃,还是吃喝点清淡的粥好。
前段时间,我去四川,到杜甫草堂附近那家据说是麻婆豆腐的发源地,全世界{dy}家麻婆豆腐店吃了好几次,一个人点一小份的豆腐,十二元,米饭管饱,实惠又味美。成都很多店里都有豆花,在成都附近的洛带古镇上,吃过一种豆花,淡绿色,问是什么回事,说是加了豌豆苗,没有尝出多少豌豆味,只是感觉做得有点老。
瞿秋白是很喜欢吃豆腐的,《多余的话》到{zh1},他突然来了这样一句:“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dy}。”放在全文的语境中有点突兀,我读到这句时,怔了一下,突然感觉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