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世广
老娃子是小镇人对乌鸦的昵称。可见,这里的人们从来没有像其它地方的人那样,把乌鸦看成不吉利的鸟儿。相反,在小镇人的眼里,乌鸦是正义的,是有情有义的。
相传,在古代,一位女真部落的王子到松花江边狩猎,遇到了部落的敌人。王子骑着马,在江边的草甸子里逃命。王子受了箭伤,跑不动了,摔倒在烂泥塘里。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成千上万的乌鸦,铺天盖地,把烂泥塘捂了个严严实实。追兵赶到时,发现这里只有黑压压的乌鸦,其它什么也看不见,追兵只好绕道而行了。王子后来当了国王,就在江边的烂泥塘处立了块石碑,并亲手写下“乌鸦泡”三个大字,从此,这里就叫乌鸦泡了。
乌木与娃妹的婚期定在9月18日,这{yt}正是农历八月初八。靠倒木材发家的乌木很看重这一组数字,他认为再没有比这{yt}更吉祥的日子了。
现在离结婚的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装饰一新的新房里只差一套家具没买。乌木说,要买就买{zh0}的,上哈尔滨,或者上佳木斯,反正要买一套{zh0}的。可是娃妹不同意去买。娃妹说,为啥总是买呀买的?
乌木就有点急。说,那你说咋办?那xx玩意又不是咱X能下出来的……
娃妹的脸便刷的红了。自从认识乌木,娃妹已不知多少次听他这样讲话了。在乌木的语汇中,用得频率{zg}的就是表示男女性别的那两个专用名词,再有就是联结这两个词的那个动词了。虽说娃妹很快就要成为乌木的女人了,可娃妹还是接受不了乌木的这些语言。娃妹说,你太粗俗了。
乌木并不在意。乌木笑嘻嘻地说,粗俗就粗俗吧,咱本来就是个大老粗嘛,不像那些念书人,说话跟鸟儿叫似的。没听咱镇长讲话吗?乌木学着镇长的样子说,我是一个大老粗,究竟有多粗呢?妇女主任她最知道。为啥?因为我们在玉米地里搞过—科学实验,现在她的肚里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
娃妹忍不住笑起来,挥着拳头用力去捶乌木,不让乌木说下去。乌木说,行了行了,咱还说家具的事吧,你说,咱上哪儿整家具去?
娃妹说,守着那些木材,咋就不想自己动手,打一套让自己满意的呢?
乌木嘿嘿地笑,说你也太抬举我了,我有那手艺吗?
娃妹说,谁让你动手了?花钱找个人来打嘛。
乌木说,咱就这狗X大个小镇子,时间又这么紧,谁能干得了?
娃妹说,你不会上县城去找吗?听说县城有浙江的木匠,干的快,活又好,价钱也便宜。
乌木想了想,说那就依你。
乌木请来的浙江木匠叫远南,二十出头的样子,个子不高,白白的,瘦瘦的,说话侉不溜丢,一笑便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当清秀的远南与五大三粗的乌木站在一起的时候,娃妹的心里就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正是三伏天,空气潮湿闷热。娃妹在家呆不住,就总是往工棚跑。
远南和乌木正在工棚里选料。木料的品种很多,有红松、黄波萝、紫椴、白桦等,溜光水滑,一个疤结都没有。远南细细地看着,不断地赞叹:到底是黑龙江啊,木材都这么好!乌木听了,便露出自豪的神情,不屑地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呀,要是五十年前,镇子旁边就是大森林,好木材多的是了。你到贮木场去看一看,不吓死你!
远南笑了,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齿,说大哥真会开玩笑。乌木得意地说,操!要是五十年前,你早让狼叼去了。
远南愣了一下,看一眼娃妹。娃妹也笑了笑,是那种很尴尬的笑。
远南说,正好你们俩都在,出个样子吧。
乌木挠挠脑袋,说出个样子到行,啥样的好看呢?他看着娃妹,说,咱镇长家的是啥样的来的?
娃妹说,那样子蠢死了!
乌木又挠挠脑袋,说我看东头杀猪的老王家那套不错,他说是从台湾买的。
娃妹撇撇嘴,说,更蠢!土头土脑的。
乌木便没了主意,冲远南说,你就看着打吧,反正我要{zh0}的。
远南就从背包里拿出一沓图纸,给他们看。娃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停地赞叹着。娃妹每赞叹一个,乌木就说,中,这个好。娃妹马上否定这个。再选,乌木又说,中。娃妹就说,你咋总是中啊中的?乌木就嘿嘿地笑,说,你看好就好呗。
远南看他们一时拿不定主意,就指着一个说,我看这个蛮好。
娃妹就拿过来,果然是一幅精致的图案,新颖、大方,雕有鸳鸯戏水,龙凤呈祥的画面。娃妹说,好,就是这个了。
早晨,娃妹把饭菜送到工棚时,远南已干了一阵活了。娃妹说,起得这么早啊?远南说,早晨凉快,多干点。远南说着,就用手擦额上的汗。早晨虽说凉快,远南仍然是满头大汗。
娃妹放下饭菜,出去打了盆清水,说洗洗吃饭吧。
饭是雪白的大米饭,菜是地三鲜——茄子、土豆、辣椒。看得出,饭菜很合远南的口胃,他吃的很香,很仔细,就连不小心掉在衣襟上的几个饭粒也要拾起来,放到嘴里。这时,远南发现娃妹正在一旁看他,筷子的动作便不自然了。远南冲娃妹笑笑,说,你做的菜真好吃。娃妹笑着,说,你吃东北的饭菜习惯吗?
远南说,习惯了,十年前我就来东北了。那时候初中还没念完,我就出来掌鞋挣钱了。哈尔滨,佳木斯,还有离你们不远的通河县,我都干过。
娃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小镇的街道旁,经常有来自南方的小鞋匠,他们的身子单薄,穿着也单薄,眼睛圆溜溜的,总是盯着人家的鞋子看。娃妹的母亲就叹气说,他们的父母就舍得?怪可怜的!
娃妹想着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小木匠看。远南的脸就红了。娃妹赶紧转身出去。娃妹头一回发现,男人也有害羞的时候。
娃妹总爱往工棚跑,乌木说,不用总去看,家具连个模样还没有呢。娃妹说,是我不放心呢。
其实,娃妹并不十分关心家具的事,她就是喜欢在工棚里静静地坐着。工棚里洋溢着木材发出的淡淡的,却很新鲜的香味。远南用刨子刨木板时,发出哧儿哧儿的声音,十分悦耳。随着哧儿哧儿的响声,薄薄的刨花儿有节奏地从刨子上端喷出来。白白的,打着卷儿,非常好看。远南穿一件洗得发黄的白背心,后背上已破了两个小洞。远南向前推刨子时,瘦弱的肩胛骨便向上一耸一耸的,牵动着周围的肌肉。不一会儿,汗水便洇湿了背心。远南却浑然不知,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刨子仍在哧儿哧儿的响着。
这时候,娃妹就想,那么高大、那么粗糙的木头,被这么一点点加工成精致的用具,真是不容易呢。娃妹看过伐木工人伐树,看过木材厂的人拉大锯,却从没见过这么精细的木匠活。远南那么瘦弱,却能把那些粗粗拉拉的木材加工得那么光滑,那么细腻。这时,远南就不再是那个瘦弱的远南了,远南在娃妹的眼中一下子强大起来,娃妹的心中就有种热热的感觉。娃妹悄悄地离开工棚,到园子里摘几根黄瓜,放到新打的井水里,拔一会儿,再拿回工棚。
娃妹说,歇会儿吧,吃根黄瓜。顶花带刺,嫩得很呢。
远南就停下来,用毛巾擦把汗,接过娃妹手中的黄瓜,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咔嚓咔嚓地嚼起来。
娃妹坐在一边静静地看。远南说,真凉快啊。娃妹微微地笑着,感到自身也清爽了许多。
娃妹说,兄弟,这么年轻,活可是挺熟呢。
远南说,在东北掌了三年鞋,攒下钱买了做木匠活的家什,就跟人家学木匠了,一直干到现在。
娃妹说,听说你们南方比我们东北富,你咋跑这么远来挣钱?
远南苦笑了下,说,钱在哪里都不是好赚的。南方以前穷得很,都吃不上饭了,就只得跑东北了,挣点你们不稀挣的钱。你们东北人看不起我们呢。
娃妹说,那可不是。远南就笑了。问,大姐是做生意的吧?
娃妹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娃妹说,我初中毕业就接我妈的班,在鞋厂里当工人。后来鞋厂黄了,我就没工作了。
远南说,你家大哥好有钱哦!
娃妹脸红红的,不再说话。
娃妹的父亲是山东人,一个人闯关东来到黑龙江。那时的乌鸦泡还是沿江的烂泥滩,烂泥滩往北就是小兴安岭余脉的乌拉浑山,森林莽莽苍苍,无边无际。娃妹的父亲就加入了伐木工人的队伍。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汉子们,硬是把这个叫乌鸦泡的烂泥滩建成了林区小镇,修道,建房,还通了森林小火车。火车一响,黄金万两。山上的原木被源源不断地运到松花江边,装船,再运往哈尔滨,佳木斯。那时的林业工人被称为“林大头”,有吃,有喝,有钱,让周边的农民眼馋,甚至让通河城里的人羡慕。娃妹的母亲就是通河城里的满族姑娘,不知什么原因看上了乌鸦泡贮木场的小山东。也有人说是满族姑娘的父亲看上了小山东,才把自己的漂亮女儿嫁给了他。原因是小山东对老丈人特别孝顺,比对自己的亲爹还好。
后来,采伐量逐年减少,林区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娃妹的母亲原来在镇上的鞋厂里当工人,父亲因年轻时抬木头过力,落下了病,常年上不了班。娃妹初中刚刚念完,就接了妈的班。妈要退下来,在家里照顾爸。本来,凭娃妹的成绩,是可以到县城读高中的。如果娃妹真的上了高中,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了大学生了呢。娃妹并没有过多地去想这些,娃妹只想当个好工人,把自己的工作干好,替爸妈分些负担,没想到鞋厂改制,很快就黄了。爸看病借了好多钱,原指望工厂能解决一些,现在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妈整天找厂长,找镇长,三四年过去了,也没找出个头绪来。后来,娃妹就认识了乌木。
远南只是默默地做活,远南无法关心活计以外的事情,但他仍然感觉到了娃妹的特别。娃妹的身上有种说不出却又很能撩人情丝的东西。这让远南几乎不敢去正视她的眼睛。
远南常在午饭后到江边洗澡,娃妹总是趁这功夫把工棚收拾得干干净净,包括远南的被褥。远南每次回来,都会有一种格外清爽的感觉。他便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有滋有味地读起来。
远南读的是一本东北民间故事集,厚厚的,有些发黄了。娃妹进来的时候,远南正沉浸在书里。娃妹也不想打扰他,就静静地坐在一边,看远南读书时那如痴如醉的样子。娃妹感到空气一下子温馨了许多。
呀!远南突然惊呼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这时他发现了娃妹,娃妹正甜甜地冲他笑。
远南说,你们这地方叫乌鸦泡吧?
娃妹说,是呀,是叫乌鸦泡啊。
远南说,你看,书上有“乌鸦和宰相的故事”呢!
娃妹就凑过去,同远南一起看书。远南说,还是我给你讲吧。
从前,朝中有个宰相,年过七旬,娶了一房小老婆,年方二十,美貌多娇。宰相喜爱非常,府里上下都称她为小夫人。二十岁的年轻女子,跟一个年过古稀的糟老头子在一起,哪有一点欢乐!府里有个小书童,也是二十来岁,为人聪明伶俐,会说话办事,经常接触小夫人,端茶送水,时间长了,二人眉来眼去,互送秋波,慢慢地,趁老宰相白天上朝,就弄到一起了。可是,小书童总感到时间太短。怎么办?捉摸来捉摸去,书童发觉大人每天总是听乌鸦叫起床,梳洗穿戴,五鼓早朝。书童有了主意,睡到半夜就起来了,到外边用木棒敲打大树,乌鸦被震动,惊飞起来,呱呱乱叫不止。大人被这突然的叫声惊醒,急忙起来,穿好朝服上朝去了。来到朝门一看,嗬,门没开。看着满天星斗,顶多四更刚过,为啥要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受清风,回府去吧。说着就上轿往回走。当来到相府附近时,心里就犯起了疑惑:怎么深更半夜的乌鸦就叫起来了呢?这里一定有文章。他慢慢来到后院窗前,忽听屋内有人说话,不觉停住脚步。就听见小夫人说:“你身上光溜溜的,像粉团似的。”又听小书童说:“你身上软呼呼的,像面筋似的。”书童问:“你觉着大人呢?”小夫人说:“他呀!像干柴棒子似的。”大人一听,心想,先别进屋了,干脆回去上朝吧。就这样把事情放下了。不知不觉半年过去了。这天大人告诉书童说:“你告诉厨下造一桌子好酒席,摆在花园凉亭之上,今天是八月十五仲秋节,我们在那里赏月。”天黑之后,大人领着小夫人来到后花园凉亭上,命书童也坐在旁边陪着。无风无云,月上中天,他们开始饮酒赏月。大人说,“今晚是中秋佳节,我们在这赏月不能喝闷酒,应当行个酒令助助兴。”小夫人和书童说:“好,就依大人。”大人说:“好好,我先出。今天是八月十五,咱们就以月为题,谁答上就喝酒吃菜,如果答不上就别吃别喝。”大人放下酒杯说:“八月十五月正东,乌鸦不叫有人哄,粉团搂着面筋睡,朽木干柴外边听。”两人一听羞的面红耳赤,心直跳。小书童想了想,壮着胆子说:“八月十五月正南,提起此事有半年,大人不见小人怪,宰相肚里能行船。”大人一听诗做得好,既诚实又勇敢,有男人骨气。大人哈哈一笑,说:“我怎能和下人计较,来来,喝酒吃菜。”这时,小夫人羞答答的说:“八月十五月正西,哪有老汉娶少妻,给你生下男和女,谁敢槽头来认驹。”大人一听,心说对呀!我已年过七旬,已是气血亏衰,有个年轻力壮的为我生儿育女还不好么,便高兴万分地说:“夫人说的对,喝酒吃菜。”……
故事讲完了,两人都不说话。他们就这样默默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恍然发觉他们贴得那样近,几乎是脸贴着脸,手挨着手。远南感觉到了娃妹的长发蹭在他脸上时的那种痒痒的感觉,有一种很撩人的气息直入他的肺腑。远南赶紧向后挪了挪,脸热了起来。娃妹站起来,向后撩了撩那乌黑的长发,冲远南笑了笑,说,你讲的故事都是编的,那里的乌鸦可不是我们乌鸦泡镇的乌鸦。
远南说,不是我编的,是书里写的。
娃妹的脸红了。
中午,远南又去江边洗澡了。娃妹一个人来到工棚,望着那个即将完工的家具,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乱。她站在那里发了好一阵呆,胡思乱想了好一阵,目光就落在远南那张简陋的床上了。那里只铺着一床薄薄的被褥,上面稀稀拉拉地落着一此刨花子,床单的一角也耷拉到地上了。她想起远南坐在床上读书的样子,远南曾跟她说,等他有了钱,就去读书,读那些从未读过的书。娃妹走过去,弯下身子,把床上的刨花扫掉,把床单扯平,十分仔细地整理着。娃妹穿一件无领无袖的粉色连衣裙,在她弯下腰的时候,臀部便被裹得很丰满。当然,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不知道后边有个人已经欣赏了好半天。当她感觉到身后粗重的喘息时,一双手已经死死地抱住了她。
娃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便挣扎着朝后看。娃妹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随后便看到一张粗糙的脸和一双血红的眼睛。
这个人是乌木。
不知为什么,娃妹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失望。娃妹愤怒起来。娃妹说:快松开,你要干啥?
乌木一点也不生气。乌木笑嘻嘻地说,你要真不知道我要干啥你就是傻X。
娃妹的脸胀红了,娃妹说,牲口!
乌木变了脸色。乌木说,我为你花了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让你骂我牲口吗?说着就把娃妹往床上按。乌木的力气很大,像黑铁塔一样。娃妹拼命地挣扎,两人就在远南的床上扭作一团。
在乌木与娃妹将近一年的相处中,乌木的这种要求与举动都曾有过,但每次都被娃妹巧妙地拒绝了。其实,乌木也未曾太难为娃妹。乌木见过许多的女人,城里的、小镇上的,只要给钱,让她们做什么都行。乌木从心里看不起这样的女人。娃妹越是拒绝他,他的心里越是喜欢。乌木在读初中时就喜欢上了娃妹。在乌木的心目中,娃妹是天使般的人物。那时候,乌木是学校里有名的傻大个,却有一肚子的坏主意。乌木曾偷偷往同桌女生的新衣服上抹过蓝墨水,还往前桌女生的脖梗子里放过虱子。但乌木从未打过娃妹的坏主意。
不过,乌木心里也十分清楚,要不是他花钱救了娃妹父亲的命,娃妹也许连一个正眼都不会给他。他曾亲耳听到娃妹的父亲嘱咐娃妹,要对乌木好,要知恩图报,对得起天地良心。他看到娃妹含着眼泪,使劲地点头。可是,在娃妹的面前,乌木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他不断地说粗话,其实是为自己壮胆。
中午的酒是乌木和几个哥们儿一起喝的。喝到高兴处,哥们儿问,妹子的肉肥不肥,香不香?乌木就显出几许自豪,说还没舍得尝呢!哥们儿就一阵笑,说谁信你的,猫见了鱼腥还有不上的?
乌木就发誓说,撒谎是大姑娘养的。
哥们儿就严肃了,说,那你得抓紧,到嘴的肉可别让它飞了!
从酒店出来,乌木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乌木去找娃妹,娃妹不在家。乌木就来到了工棚,就在工棚里看到了娃妹。娃妹弯腰的样子很美。塌下去的腰细细的,与翘起的浑圆的臀勾勒出一条曲线,妙不可言。乌木血管里的酒精一下子被点燃了。
纤弱的娃妹到底抵不过五大三粗的乌木。娃妹的身子软下来,又羞又恼,却无济于事了。
远南就是这时走进工棚的。远南刚刚洗过澡,浑身清爽,精神也十分的好。他用侉不溜丢的调哼着小妹妹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就一头闯进了工棚。远南看到了他不该看到的一幕。远南的心慌慌的,转身就走,脚却踩在了洗脸盆上。盆里装了半盆水,咣当一声,水溅了一地。床上的乌木受了惊,弹簧般跃起,见地上傻愣愣地站着远南,就一把将他揪住,凶狠地骂道:xx妈,你想吓坏我是不是?说着就是重重的一拳。血从远南的脸上溅出来,身上发黄的白背心很快变成了红色。
娃妹披散着头发,来不及整理一下衣裙,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抱住乌木的腿,哭喊着,别打了,牲口……
远南抬起头,将乌木盯了好一阵,转身一溜小跑躲了出去。乌木呆呆地望着远南的背影,突然抱住自己的脑袋,瘫了下去。
娃妹再来工棚的时候,家具已全部完工了。工棚里不再有新鲜的木料的芳香,而是充满了刺鼻的油漆味。家具果然很漂亮,洁白的油漆闪着润泽的光,有如奶油一般,娃妹却无心细看它了。娃妹只是往远南的床铺上看,那上面单薄的被褥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几块光秃秃的木板,娃妹的心就沉了一下,空落落的。娃妹坐在板铺上,望着那套精美的家具发呆。
怎么选在9月18日结婚呢?那是国耻日啊。远南说。娃妹尴尬地笑,说,乌木选的日子,9.18,就要发……
远南走了,远南再也不会来了。娃妹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家具上的图案。在本该雕有鸳鸯戏水、龙凤呈祥的地方,雕着两串排成“人”字的大雁。一串向南飞,一串是朝北飞的,娃妹的心就动了一下,站起身,细细地抚摸着这两串大雁,眼泪便流出来了。
娃妹就在那{yt}离开了小镇。那{yt}小镇上的乌鸦出奇的少。人们说,老娃子呢,老娃子去京城开会了吗?
娃妹到城里打工去了。小镇上的人只知道娃妹给乌木汇了许多钱,却再也没有见到过娃妹。
秋天很快就来了,人们经常看到乌木坐在高高的木材垛上,望着天空南去的雁阵,一脸悲戚。
9月18日早已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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