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的蓝宝石戒指(后半部分)_蔡伟璇的博客_新浪博客

阿桃的蓝宝石戒指

文/蔡伟璇

我去探望阿桃是她再婚3个月后。

我敲阿桃的门时,她正在院子里浇花。阿桃听到铁门“当当”的响声,从花丛中抬起头,透过院子的铁栅栏看到是我,忙放下浇花的水壶,舒开圆满的笑脸,急急地走过来,“哗啦”一把打开铁门。乍见阿桃,我很惊讶地看到,阿桃舒开的笑脸——一个老年妇女的笑脸,竟然和满园开放的灿烂的鲜花有着本质的相似!

阿桃丰盈的脸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汗珠,这些汗珠在早晨的阳光里闪着透明的光。阿桃白了、胖了,衣着也讲究了好些, 因此,原来的有些臃肿的体态,现在以上了一个档次的衣着和饱满的幸福为底色,看上去,已变成一种体面的富态,和这个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房倒也满搭调。

“婆婆……”鹿鹿一见到阿桃,急急地颠过去。阿桃忙张开双手,一把把她揽住。阿桃伸出右手时,在我眼前划过一道蓝光,那蓝光{zh1}停泊在鹿鹿的背上,像一颗未归隐的星辰。“你的戒指真漂亮啊,阿桃!”我细看了看阿桃的手,惊奇地说。“他给的。”阿桃说着,她一向有些浑浊的眼中忽然闪出清亮动人的光,脸上漾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在那瞬间,我惊讶地看到,阿桃脸上的纹路少了,周正的五官,从她团团的脸盘上凸现出来。原来阿桃是个不难看,甚至有些妩媚的女人哩!

老中医的小楼只是六成新的,家具也较为简单、过时,但收拾整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这当然是阿桃的功劳了。院子里的花木则与略露着旧颜的房舍家具形成强烈的对比,葱郁茂盛,生机勃勃。靠近大门的地方种着好几株玫瑰,正盛开着如火如荼的花朵,门里门外,暗香浮动。

这些,使得阿桃的家成了我和鹿鹿极喜欢去的地方。

不过,后来,我去找阿桃,渐渐没有心思欣赏满园繁花。

那个上午,我坐在阿桃的客厅,低头喝茶。阿桃坐在我对面,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说:“你脸色怎么这样苍白?最近人也瘦了。”我这才抬起眼睛看阿桃,不争气的眼泪接着就掉了下来。我哽咽道:“靳新在外面有女人了,可他不承认,也不愿回家来了。”“你怎么知道他有别的女人?”阿桃问。阿桃脸上的暖色像蒸汽一般散发了,神情专注严肃。“我发现他的衬衫上有女人的口红印,而且不止一次了。”“再多了解一下,别跟他吵,男人最怕回家老婆跟他吵。一吵,他就不回来了。”

 “阿桃,我还是发现有口红印,还有长长的卷发夹杂在他的内衣里。”我又来找阿桃哭诉,“阿桃,我要跟他离婚。” “男人都是色鬼。”阿桃气愤地说,“不过,这事得想个妥当的办法,不能冒冒然。”

又一次向阿桃哭诉后,回家时阿桃送我出来,我们默然无语地走在傍晚巷子的凉风中。我说:“阿桃,我父母在北方。在这座城市,你是我的娘家。”阿桃把一声长长的叹息,吐进凉灰的晚风中

“我要去学开车。”有{yt},阿桃在送我走出巷口时说,这让我很意外。我因此隔了一段时间没去她那里。

我再去看阿桃,是那天我送鹿鹿去幼儿园后,还很早,就顺路开了车去看阿桃。我坐在客厅等阿桃从卧室出来。早晨清凉的阳光浅浅地照进客厅,院子里桂子甜糜的香气,一阵一阵飘进来。多么美好的早晨!

可是,在这个美好的早晨,只见我许久不见的阿桃从卧室走出来,苍白疲惫,一夜无眠的样子。我和阿桃坐下喝茶,我关切地问阿桃:“出了什么事?”这时,一个年轻女人,从楼上下来,旁若无人地打开后门,飘然而出。“他带回来过夜的女人。”阿桃没有抬头说。“他呢?”我目瞪口呆。“在楼上。还没起床呢。”阿桃低着声说,面色死灰。“还有这样无耻的人?!”我激愤地抓着阿桃的手。

后来,我又多次在早晨,看到不同的女人,像那样,从后门走出阿桃的家。每次看到那些轻俏的背影飘出阿桃的家门,我就愤怒地抓着阿桃的手,悲哀地低叫:“阿桃!”“吵也吵了,闹也闹了。可房子是人家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人家的,他不改,又能怎么样?再吵下去,只有我走人。睁一眼闭一眼吧,只当没看见。”阿桃像突然老了10岁。

有{yt}早上,我去找阿桃,阿桃正在洗衣服。我站在她身边,边看她洗衣服,边跟她说话。当我看到阿桃略为粗短的手指,从洗衣槽里捞起一条薄如蝉翼的粉红的三角短裤和一个绣着粉红花朵的胸罩,我傻了傻眼,这时,客厅的楼梯上下来一个年轻女人浮萍般的影子,那影子飘摇着下来后随即从后门离去。我突然明白了,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低声责怪阿桃:“阿桃,回我那去,不要贪图人家财产!不能受这样侮辱!”阿桃洗衣服的手停了下来,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抬起头,低声而急促地说:“我并不是图人家财产。我男人十年前去世,这十年来,一个人,我过怕了。我要一个家,我要一个男人!”阿桃说得面红耳赤,过了一会儿,才又泄了气般地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得来的男人……”阿桃说到“合得来”3个字,眼里汪着淡青的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有一股极端的苍凉,从这3个字里蓦然升起。我猛然想起,阿桃只有46岁,她并不老。城市这个年龄保养得好的女人,还风韵犹存呢。只是阿桃一向太能干,不知不觉间,我把她当成无所不能的长辈,忘记了她是个还没有到衰老状态的身体健康,有正常欲望的女人。

我和阿桃在巷口冷飕飕的晚风中分别。

拐出小巷,进入大街,立时别有洞天:宽阔的大街川流不息,两边商店林立,霓虹闪烁,一派繁华。我极度悲凉地行走其中。

那个下午,我到阿桃家,我从开着的门,一路走到阿桃的客厅,走到阿桃身边阿桃都没察觉。阿桃正在聚精会神地摆弄一台相机,和她做饭炒菜做针线活的手巧心灵不同,显得有些笨拙,不知所措。我不禁“呵呵”笑出了声,阿桃这才被惊醒,笑问:“什么时候进来的?”阿桃瘦了好些,笑起来有许多菊花般的纹路,并且,那菊花般的笑容间有些异样。那时我一点也没有料到后来要发生的事,只是觉得阿桃菊花般的笑容间,似乎藏着一些隐秘的东西。不过,我那天心情好,没有想太多,我顾不上回答阿桃的话,忙不迭地给她指点迷津:“这样,阿桃,先打开电源,手不能摸到画面……”我又拉阿桃到院子里,让她站在扶苏的花木间,我变换角度和位置,给她拍了好几张。“阿桃,你看,你浇花的侧面的这张,你的神情就像懂得花语,我们这样把它保存下来。这些不要的,这样删掉。”我饶有兴致地一步一步教阿桃。那个下午,有比较暖和的阳光,因此天不太冷,风一阵一阵掠过花木吹来,我和阿桃之间仿佛有一个吸引花香的磁场,阵阵花木的香气围着我们缭绕,久久不散。

这是我和阿桃很长时间来最快乐的下午。

没想到,我教阿桃学会照相这件事,后来在关键时刻帮了我大忙!

更没想到的是,阿桃在一个寒冷的深夜来敲我的门。   

我开门见阿桃提了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吓了一跳,急问:“阿桃,发生了什么事?快进来。”阿桃提了包,走进我的客厅,颓然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阿桃头发零乱,面色憔悴,我忙倒了杯水给她。阿桃“咕咚咕咚”连喝了一气,喘着粗气,歇了歇,才说:“从明天起,我搬回来住,我帮你做家务,伙食费我自己出。你看这样行不?”我忙问:“阿桃,发生了什么事?”

阿桃定了定神,才说:“他们晚上弄出来的声音,实在太大,我受不了了!”阿桃这样说着,脸涨红了,饱经风霜的她竟像个年轻的姑娘那般羞愧地低下白发更多了的头,仿佛她不是这些声响的受害者,而是这些声音的制造者。“阿桃,你尽管住下,其他再说。反正我现在也基本上是一个人。”我站在阿桃身边,十分心痛地掸下掉落在她肩膀上的一根白发。“你也是我的娘家!”阿桃把她有些粗糙的手掌覆在我搁在她肩上的细凉的手上。

没想到,一年半前阿桃再婚离开我家,我送她搭上出租车时对她说的那句话,竟一语成谶。

我和鹿鹿、阿桃3个人从此一起过日子,像祖孙三代。我们不提过去了的事,也不提几乎不回家的靳新,日子过得安安静静。阿桃重新回到我的家里,做事更勤勉了。但是,阿桃做的饭菜,味道似乎没有原来那般好了。阿桃一直没有把老中医给她的蓝宝石戒指脱下来,我们一起包饺子、做包子时,它老在我眼前,不时地闪着幽幽的蓝光,晃得我眼睛生生地疼。阿桃的针线活也失去了原先的灵气,阿桃给我做针线活的时候,还时会愣着出神,这时,她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便在她手指的阴影里闪着一点黯淡的光,像一颗将欲坠落下来的蓝色的眼泪。

我知道,这些时候的阿桃,又沉浸在老中医身上的xxx味中了。阿桃在不经意间,零零碎碎地跟我透露过,她最不能忘记的,是老中医用浸染着浓浓xxx味的火热的双手,搂着她光光的后背睡觉的夜晚——那些原配丈夫也不曾给过她的极尽缠绵温柔的夜晚。所以,我始终忍着,没有要求她把那枚戒指脱下来。

我以为,我们会把这样比较安静的日子过下去,至少能过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可是,我和靳新终于走到婚姻的尽头。在女儿的抚养和财产的分割上,我们无法协调,协议离婚转为法庭上见。

{zh1}一次开庭,在律师出示一叠靳新和情人在宾馆门口,在咖啡厅,或携着手,或揽着腰的亲密照片时我转败为胜,我作为这个婚姻解体的受害方,终于取得了女儿的抚养权,又获得现有的住房和一半的财产作为补偿。其实,这个胜利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因为在阿桃向我学拍照的时候,它就蛰伏在前头等我了。我的律师后来告诉我:“阿桃无意中遇到靳新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当阿桃认出那个女人是老中医的女人之一时,就决定学会开车,好跟踪。后来又跟你学会了照相,就把他们一一拍下来。阿桃想挽救自己的婚姻也想帮你,只是阿桃怕太刺激你,没有告诉你,私下先把照片交给我,要我十分必要时才出示。”

审判结束后,女儿直囔囔“饿’, 阿桃带着她先走向停车场。我和律师慢慢地走在后面,边探讨着一些未尽事宜。

突然,一辆飞驰的小车,朝着女儿的方向,迅猛地飞来。我惊得大张嘴巴,在还来不及“啊”出声来时,女儿已被阿桃迅速推开,阿桃则像一个被猛地抛向空中的物体,这个物体伴随着一道宝蓝色的闪光,沿着一条抛物线飞着,{zh1}重重地在摔落在抛物线的终端。

一周后,律师告诉我,开车的人,是靳新的那个女人,她那时正气急败坏地开车去接庭审败落下来的靳新。

当我拨开人群,扑倒在阿桃身边,撕心裂肺地叫着:“阿桃!阿桃!”,回答我的,是阿桃的嘴,正像一个泉眼,不断咕咕地往外冒着红色的液体。阿桃的手,搁在头的一侧,那枚戒指,从阿桃有些粗短的无名指上脱落了,以一种十分玲珑的圆圈姿势,站着,在阿桃大睁着的双眼旁,发着蓝幽幽的怪异的光。

后来,在整理阿桃的遗物,交给她从老家赶来的女儿时,我怎么也找不到那枚戒指。“或许,已经一起到了天国。”阿桃的女儿离开我家时这样对我说。在她的脸上,我没有看到丝毫怀疑我私藏下那枚戒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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