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已逝》:你抛在身后的世界,并不是死亡_流光飞舞_百度空间

一、身后的世界

  在《拯救大兵瑞恩》中,到处是战争留下的创痛,诺曼底登陆的血肉横飞,沿途行动的枪林弹雨,严守阵地的殊死拼杀。而战火纷飞背后,最让人心里抽痛的一幕,莫过于每日等待儿子们凯旋归来的母亲,看着一辆汽车沿着广阔的田地慢慢驶入视野,镜头远远地凝视着,时间拖着缓慢的步伐,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一个高级军官敲响了大门,带来了她三个儿子阵亡的噩耗。亲人的死讯如狂风巨浪般,霎时间席卷了这片宁静的郊野,画面在一瞬间变得满目疮痍。每个军人家属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从屋外轰鸣的汽车里,走下几名表情肃穆的军官,重复着那几句无关痛痒的哀悼之词。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如晴天的霹雳重击听者的心,相比之下,他们那低沉的语调、满怀关切的表情,更像是一种讽刺。他们宣读的不过是一纸通告,听的人接过的却是支离破碎的生活。而这种面对亲人离世的伤痛,并非几个镜头,几句台词,几行眼泪可以表达清楚的。被离人抛在身后的世界,xx改变了其一成不变的温吞面孔,开始狰狞咆哮着塌陷下来。

  1926年,俄国女诗人茨维塔耶娃,在得知里尔克病逝之后,悲痛难抑地写下了一封悼亡信:“一年是以你的去世作为结束吗?是结束?是开端!你自身便是{zx1}的一年……亲爱的,既然你死了,这就意味着,不再有任何的死(或任何的生)。”当心爱之人死后,我们面对的将是怎么样的世界?他们去了哪里?对我们来说,哪一个才是更好的世界?我们该如何继续生活?别胡扯些什么生活将继续,这并不能减轻一丝一毫的痛苦,也不能给以后的生活带来任何希望。英国作家C.S.刘易斯在痛失爱妻后,经历了生命中最为悲惨黑暗的一段时光。他发现之前学过的所有知识与生活的体炼,都无法让他承受这份巨大的伤痛。这伤痛犹如恐惧,却远比恐惧持久且深深插入心灵深处。作为一个忠实的信徒,他并非恐惧上帝对他的离弃,最让他彻夜难眠的是发现这一切丧痛都是上帝存在的证明。死亡从未像真正来临后,让他如此难以忍受。所谓死亡不是哲学意义上的长篇大论,对他来说,就是再也见不到爱人的容颜,听不见她的声音,触摸不到她的体温,这就是死亡的全部意义。就是这死亡,让他随时随地可以变成一个失声痛哭的小男孩。

  亲人离去后,那种空空如也的世界,该如何用镜头捕捉?在《幸福已逝》中,得知妻子阵亡后,斯坦利•菲利普呆坐在沙发上。特写强调了他紧蹙的眉头和忧伤的双眼,正像是刘易斯所说的那种“如心有浅浅的醉意,或脑受微微震荡的感觉”。外界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只剩下几个散落的音符,掉在空荡的房间中。紧接着由斯坦利的面目特写切换到一个全景,空间在瞬间的放大,呈现出他心灵上所受的巨大冲击,难以言喻的孤独感。之后,镜头是一个中景,保持着一定距离,观察他的举动。电话响起,答录机的留言是妻子录制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突然间刺痛了斯坦利的心。多么荒唐,爱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而她的声音又以其他方式重现着,他笑了笑,玩弄着无名指的戒指。取下,又戴上。仿佛在说,死亡也无法夺走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他走上楼,无助地躺在地上。接下来是几个空镜,餐桌、走廊、客厅、卧室的双人床——一切都整洁、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空间的宁静反衬出此刻情感上巨大的动荡,令人感受到胃里隐隐的绞痛。这种手法,是导演钟爱的表现方式之一。在德国电影《樱花盛开》里,当安葬好亡妻的丈夫回到家中,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平时拥挤的房间变得冷清起来,导演也是用几个空镜勾勒出丈夫的心境,那些宁静和空旷感令人发狂。

  爱人远去,留下身后的世界,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人们要学会继续在没有他(她)的世界中继续生存。毕竟,像雪莱写道的那样,“生命可以转移,但不会飞跑;希望可以消失,但不致死掉。”剩下的一个人,要继续完成两个人未走完的路。

  二、在路上

  颓废、没落、失败、绝望的形象,常常出现在好莱坞电影中。所谓的美国梦正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看着一个普通人如何凭着一己之力与信念,由困境中崛起,完成一次蜕变,一次自我救赎,一次生命从涅磐到盛放的全部过程。比如《远离拉斯xxx》里,尼古拉斯•凯奇塑造的酒鬼形象,虽然迎向了注定的死亡,却在之前得到了爱情的救赎;《闻香识女人》中的弗兰克•史雷德中校,曾试图用死亡寻找黑暗世界的出口,后来才发现,摆脱黑暗{zh0}的方法无非是继续前行,大口地喝酒,大声地嘲笑生活;《风月俏佳人》就更加不掩饰自己是美国梦的身份了,维维安在爱情的影响下,完成了从一个xx到一个追求更高生活价值的独立女性的蜕变。虽说每部电影的表现方式和侧重多有不同,但是人自身的转变都是推动故事发展的核心动力。

  在《幸福已逝》中,男主人公斯坦利的情感历程也是影片的灵魂所在。约翰•库萨克一个人撑起了全片的主要表演和情感的表达,把一个原本平淡的剧本演绎出了神采。他所饰演的斯坦利,是一个家用商店的主管,自从妻子远赴伊拉克战场,就变得失意落寞,自我封闭,压抑内心的感情,拒绝与外界交流。当他说话的时候,似乎只是机械地完成任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他对生活怀着消极、怀疑的态度,从他的走路姿势就能看出来:每跨出一步,都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放到前进的那条腿上,并甩动脚腕,将它拖过来,仿佛鞋子太沉,导致脚不太听使唤一样。应该说,他不是在走路,他是在拖着身体前行,而这无形的重量正是来自于他内心的羞耻与恐惧。他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远在前线的妻子,恐惧终有失去她的{yt}。而他羞耻是因为本来去战场的本该是自己,就像大多数家庭那样。当一群女人聚在一起思念自己身在伊拉克的丈夫时,只有斯坦利沉默不语,他带着羞耻、懊恼、不耐烦,对别人提出的问题,一概回应粗鲁。就连对女儿的态度也极其生硬。家里不允许看有关伊拉克战事的任何报道。他对于自己的感情不愿意面对,大多数时候选择逃避。比如当看到站在门口,告知他噩耗的军官,他不知所措地不肯让他进屋;面对铺天盖地的悲伤,他选择低下头,把痛苦埋在心中;他不知道如何将妻子的死讯告诉孩子,只好开车上路,试图在沿途找到答案。

  影片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公路上拍摄的。凯鲁亚克曾经在《在路上》中写道,当生活变得令人难以忍受,他就拿起背包,起身上路,寻找生活。只有在路上,他才能从心灵的黑暗漩涡中抬起头,看到自己的各种梦想。与其说,斯坦利一家的目的地是“魔法花园”,不如说他们在寻找希望,寻找那已然消失,但不曾死掉的希望。这就好像在黑夜中的公路上开车,看不到路的尽头,只能看到车灯照射下的有限空间,但是只要坚持一直走下去,太阳总会升起来,总会到达终点。只有爱是不够的,还要怀有信念。这种信念也是斯坦利一直在试图找寻的东西,以前,他总觉得如果他去了战场,他们的生活会好一点。但是,生活没有如果,你得先去面对这个令人厌烦的生活,才能找到出路,不再迷失。正如歌词中唱到的:“如何面对明天?我还在继续。我想我学会了,你活在我心中。你抛在身后的世界,并不是死亡。”

  三、战争后遗症

  影片的故事背景是伊拉克战争,这就注定了让它和政治摆脱不了干系。不过,可以说作为新人导演还驾驭不了太多元素,或者也可以解释为他没有过多野心。影片中提到战争的地方,有些一语带过,论点不清。毕竟,人们离这场战争还太近,许多事情需要时间才能看清楚。在如何看待战争中,导演只是借斯坦利之口,含混地说了几句:妻子是个英雄,每个人都享有言论自由,而所谓自由,正是妻子这样的人每天奔赴战场争取来的。至于可信度,连斯坦利自己都打个问号,到{zh1}也没有个结果。单从这点上,就和同年的《决战以拉谷》不是一个量级上的作品。诚然,后者虽然也只是在影片的{zh1}把美国国旗倒挂在了旗杆上,但是不管是从批判力度和感情深度上,都能深深抓住和打动观众。这就像如果想说出一个观点,得找到一个吸引人的方式,才能有更多人愿意去听、去看。而《幸福已逝》更多的还是关注在了个人情感方面,注定只能是在小众范围内被接受。

  《西线无战事》的扉页上写着:“这本书既不是一种谴责,也不是一份表白。它只是试图叙述那样一代人,他们尽管躲过了炮弹,但还是被战争毁掉了。”虽说,在《幸福已逝》中看到的观点并不鲜明。起码,我们在影片中看到了战争如何摧毁了一个家庭——xx早熟的海蒂,躲在玩具屋中思念母亲的棠,只能通过听妻子在答录机中的声音缓解伤痛的斯坦利。可能就像大多数人一样,在这个充满谎言、不知道该相信什么的社会,他们不知道自己亲人牺牲的意义到底何在?他们的奉献真的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么?被抛在身后的家人,怀着满腔伤痛,甚至不知道该责备、埋怨谁。{zh1},当斯坦利终于可以面对妻子的逝去,他带着两个女儿站在墓前,等着棠与母亲设定在同一时间的手表铃声响起。那种思念穿越生命的阻隔让他们再次团聚。“家庭”这个概念再次超越了其他东西,什么所谓意义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拥有彼此,哪怕死亡也不会将他们分开。

————九尾黑猫

原文刊载于《看电影·午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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