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与过年有关的记忆(一)
新的一年本该是从元旦开始,但过去的农村根本就不过这个节日。有些地方把它称作小年,也xx是为了衬托大年的重要。多少年多少代了,这个大年神奇而又自然地续写着沧桑、耕耘着雨雪,也牵动着亿万男女老少的心扉。由南至北、从生到死,再没有什么节能和这个节比肩,没有哪个人能把这个节日忘记!
昨夜的室外寒风咧咧。我静坐窗前听滴答的钟声和传来的爆竹响动,突然想起了儿时过年的情致和美好,也很自然地想起了逝去的爹娘遗留给我的温情和感动。尽管那时的日子过得很苦,但也许正是因此,却让我更多地记住了许多特别的感受和特殊的味道。————经历苦难就是揣藏了一剂抚心尚志的良药。它总是能够医着我们疲惫的身心,总是可以浴着我们麻木的手脚。
能依稀记得,年味从进入腊月就飘出来了。天寒地冻的日子,母亲要着手拆洗被褥,缝制新裤新袄!每天每夜她都要很晚才睡、每天早晨却要起得很早。姐姐要开始找别人熏窗花的样子,然后也是每天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又剪又掏。——所谓熏窗花样子,就是把别人已经剪好的、巴掌大小的花鸟剪纸用水粘到放在菜刀面的纸上,乘着纸还湿的时候、到拨得火苗很高的煤油灯上用烟熏复制。然后,再把样子与彩纸用纸捻别在一起,慢慢用个小小的剪刀把一叠窗花剪好。一腊月里她要剪好多,剪好的窗花要小心翼翼地夹道一本书里压好。到大年三十那天,再一一贴到新糊的窗户纸上。白白的窗户纸上贴上花红柳绿的窗花,绝非一般的漂亮、不是一般的妖娆!
那时北方农村的房子全部是木头框架,窗户很大却玻璃很小。豆腐块大小的木窗上面糊着很厚的麻纸,到过年时要全部撕掉再糊上新的。剪好的窗花就要几乎贴满所有的窗户格子。所谓掏窗花其实就是剪纸。剪纸肯定是个艺术活、同时也是个需要毅力和耐心的辛苦活。二姐每晚要在煤油灯下小心翼翼地剪到很晚,有时油灯的火苗能把她额上的头发燎了。
夜已深时,我都睡醒一觉。却见母亲正在灯下缝我的过年新衣、姐姐还在灯下剪她的“喜上眉梢”。——过年最忙最累的肯定是母亲,全家人过年的新衣全要靠她一针一线地缝好。从内到外、从头到脚,母亲无一例外,她要让每个人都穿好戴好。所以她就得没日没夜地忙着,是真正地不辞辛劳。
腊八过后就要开始蒸做过年前后一个多月要吃的主食,蒸食的内容也是先粗后细,水平逐步提高。从包着豆馅的玉米面窝窝发展到包着菜馅的杂面大饺子,再由做了豆腐后的高粱面豆渣窝窝,到{zh1}的白面馍馍和枣山花糕。蒸的时候就在一个直径二、三尺多的大铁锅上。几乎每天每家都是风箱声急、蒸气缭绕。蒸好后就凉凉了顺序放到一个叫做八担瓮的大瓷缸里储存起来,供腊月和正月里自己家和待客食用。这样,生活就在腊月时随着离年的越来越近而渐渐走向了{dj0},到正月了又随着离年的越来越远而逐步回归平常。
要一直等到过了“二月二”、你发现笼里的蒸食已没有了时,就该知道这年才算是真正过完了。
过年的馍最基本的叫光馍,大概就像现在食品店里卖的那种。但一定要表面光洁,个头不大不小,而且必须是用手揉成圆圆的那种。腊月里的蒸馍数量多少首先能显示一个人家的富裕程度,而馍蒸得好坏却也显示主妇过日子的基本能力。所以一是要蒸多次、蒸好了就要收起;二是许多人怕蒸不好,要请高手帮忙、甚至就直接帮助蒸好。蒸好的白馍要用筷头蘸着酒盅里调好的颜色点个红点,以示喜庆吉祥之意。
然后还要再蒸花馍。花馍显示的是主妇的手艺和技巧。蒸前要用各种各样的面块或卷或叠、或剪或掏,或用梳子点击,或用筷子挤压,然后还要在表面适当的位置压一颗红枣。总之造型多种、形式多样。蒸好后也还要用多种颜色在表面略微点化,每只看起来都像件艺术品似的。
还有所谓的“枣山”和“花糕”也是一种馍,也可以说是花馍样式的重复和叠加。只是在面底和面花的中间搁置了许多的红枣,个头却甚至有常用的面盆大小。只是枣山是个桃形,花糕却要圆圆。而且花糕的上面要爬上一条面做的“钱龙”,龙的口中要衔一枚钢币,想来也就是图个吉利的招财带宝。到年后吃的时候就像现在的切蛋糕一样,每人分上一块。一块中一半是面、一半是枣。
我家的馍也是要蒸好几次的。母亲总是要把精心捏好的馍要先用面盆扣在炕上发酵、直等“涨发”到不大不小时才迅速放到笼屉里蒸烧。随着叮当的风箱声响,灶火里的火苗呼呼地窜起老高,那口直径近一米的大铁锅上面开始雾气缭绕。我蹲在灶台旁边觉得好有意思,就伸手对气喘吁吁的母亲说我替你拉拉风箱?母亲一把扒开我的手说:一边耍去!我还拍你把我的馍馍给蒸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