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荷塘象一场盛宴之后的曲终人散，杯盘狼藉。象两军对阵后的战场，断戈荒烟，战马无主，闲啃初春发出的草芽。象夜游人的晚归，举火烧天，越走越黯然了。雪落下来，断梗残叶，不依不饶，象铁象墨。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以前写字爱看个书法理论，以前画画爱看个画论。其实看字看画就行了，其它究属于多余。我不画荷花，画不到苍凉处。真正的此身如寄。我有一个朋友画荷花画得好，可惜死了好多年了。记得有一次晚上到省体育场看球，看完球，心情又大坏。结果又出去喝酒，喝到夜里二点多钟。家也回不去了，门卫夜里一点锁门。任凭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的。陪我看球的一个熟人说干脆到张疯子家就乎一夜算了。我们就顺着环城马路走到省医那边，有许多的民房和小院落。天气好得出奇，月亮悬在中天上，地上掉根针也看得见。我跟着他在小巷中蛇折而行。来到一户院落的围墙边，他抱着一棵树先上到墙头，然后示意我也上去。我们俩蹲在墙头上往下看，院子里有许多花木，阴森森的。我说不是说好来睡觉的吗，怎么xx越脊呢？他对我小声耳语。前面院子住的张疯子的妈，老太太爱骂人。暗中飞身而下，那会都是身轻如燕，不象现在这么胖大，体重还不到一百斤。他大概老在张疯子这里睡觉的，熟门熟路喊张疯子起来，然后把疯子撵到地上睡说我一个朋友，疯子掏出一包好烟来敬，宛尔一笑。疯子家{zc}中医，疯子自小背汤头歌，据说医道不错。所以他有很多钱买闲书和好烟。他在家老小跟着母亲过活，他的父亲跟人跑了。跟谁跑了，我那个朋友也不晓得。大概是跟一个相好的跑掉了，疯子的母亲怨气很大，整天骂骂咧咧的。其实人到是好人，夏天备了凉茶给附近玩的孩子消暑。看了人喝生水必大骂。疯子的房间里有很好闻的中药气，杂七杂八的书一直堆到天花上，看了人心里险拎拎的。疯子话少，对球也不感兴趣，自然是洗洗睡了。到了夜里疯子一人从地铺上忽然坐起背诗。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我暗暗用脚踢另外一头的朋友，他踢了回来说：“大惊小怪干什么？”我只好又睡了。一夜无话。早晨起来，疯子到把豆浆油条备好了，毛巾新的搭在院中的铁丝上。牙膏也挤好了。吃完早饭，我跟他闲谈。他说他没有上过班，上过二年中医学院，后来脑子不好，他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退学回来，也能帮人看病了。小的时候就学过，他说家母天天让他看医书，老太太说；xx不xx的无所谓，学会“猪头疯好过扬子江”。意思是人要会个一技之长。他们家有一种膏药治无名肿毒很好。他母亲就靠这种膏药把他们几个孩子拉扯大的。还上了大学。家里的日子还过得很从容。疯子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他对这车很爱惜。在前后轮上扎了一撮鸡毛，车子一跑起来，自动刷后轮的钢圈。他的车子前后轮总是锃亮的。疯子犯病的时候不理人，一个人在屋里背诗。后来这个地方就拆了，疯子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住在四楼，疯子跟他老母亲住在一起，他们家那么大的宅院怎么只分到一套房子。说是不按原有面积补偿，而是按户口来划分的，每人三十平方。疯子没结婚，自然谈不上儿女。他的哥哥姐姐在外地工作。结果他跟他老母亲一共只分到六十平方，另外的面积还是花钱补的。疯子就在这个地方跳的楼。疯子荷花画得很好，尤其喜欢画枯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