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1-30 | 需要一张民众在场的会议桌
佛山高明区几百人1月24日自发聚焦,反对该市南海区建设江南发电厂污泥焚烧项目,据《广州日报》报道,聚焦过程秩序井然。
这是在广州番禺、花都等地遭到居民抗议后,垃圾焚烧再次成为街头政治的主题。
在此之前,厦门PX化工项目,上海沪杭磁悬浮高铁项目,也曾引发相关地方市民的群体行为,人称“散步”,“散步的市民希望见到能被说服的市长”。
我们已经看到,这些街头行为都起到明显的互动作用,番禺垃圾焚烧厂、厦门PX项目和沪杭磁悬浮高铁都得到了重新考量。
“散步的市民”能遇上肯倾听和能说服的政府,自然是令人欣慰的事情。然而,是不是要先有“散步”,然后才能使市民的声音被听到,这却是一个问题。
我当然不是嫌市民的街头表达多了。在世界别的国家,有更多的街头表达,甚至无日无之。这些街头既可能针对具体的利益,也可能表达对社会的看法,经常是规模很小的,陈述着个人或几个人的意见,少数时候规模巨大,那一定是针对着影响巨大的政策或者要求变更某个法律。
但毕竟,街头政治是议会政治、会议堂政治、市政厅政治的例外,或者说补充。民众的利益、意愿、主张和要求,一般应该能够在议会、会议堂、市政厅去提出和商议,而且确实有了通过这些设置提出、讨论并且实现的制度。
大多数情况下,街头政治属于程序政治的范畴,少数情况下可能脱出程序的轨道。但无论如何,走上街头是现代公民一项当然的权利,只是现代政治既不一般性地拒绝公民走上街头,又会尽量避免街头成为政治的现场,而是通过议事机制来预先协调利益,并通过议事机制解决已经出现的利益冲突。从而,街头不再是冲突的主要场所,而是“从议事堂到议事堂”的特殊的中间地带。
在中国,发生市民“散步”或者聚焦的那些城市,人们针对的是一些十分具体的项目,这些项目涉及到他们的具体利益,至少所有被“散步”或者聚焦反对的项目,都再度审慎地考量了市民的要求,有的项目被中止,有的项目被迁移。这就是说,这些项目确实未能预先充分考虑相关市民的利益,而且事情其实可以有另外的方案。
在市民走上街头之前,是否有一张会议桌来容纳相关市民,让他们就一项决策预案表达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将决策预案在几张办公桌之间转来转去?是的,我们这里有太多的办公桌,有太多人办公室,甚至也不缺乏决策的密室,却缺少真正协调利益、平衡社会的公开的真正的会议室。我们有许多会,在宣读、在部署、在落实,而吸纳利益高度相关者去讨论、商议、谈判的会议室、议事堂、市政厅,却是很缺乏的。
或许,这就是人们会走上街头的原因。那些走上街头的事情,原本是需要一张对话桌、一张谈判桌、一张会议桌来解决的,然而没有,密室决策、办公桌决策率然而出,相关利益人只是被安排的对象。也许,决策也曾考虑过他们的问题,然而那是“为民作主”的考虑,不只是往往无法准确反映相关利益人的想法,而且对他们有感情上和权利上的伤害。
缺乏真正的民众议事机制,公共事务就通通成了“管理问题”,而不再是社会自我xx的秩序。政治事务变成了官员事务,而非民众事务,而且民众被隔离于与其利益高度相关的决策之外,只能听安排,当他们不准备听安排时,就只能走上街头。而且民众长期被隔离于公共政治,还造成了一种压抑,日常情况下,这压抑如沉默的火山,偶尔又形成突然的喷发,这就是为什么会有群体事件甚至大规模骚乱。
有真正的会议桌,而且这张会议桌足够容纳社会各人群的代表,有良好的代表分配机制,有相应的议事规则和政治制度,办公桌后面才有可能真正坐着公仆。官员在办公桌、报告台和酒桌上,民众表达利益只能在街头,这是政治的分离。会议桌、议事堂、代表分配、主张公开、议事制度,这才是政治融合的办法。人们有权走上广场和街头,但制度不可以不反思是否开辟了民众在场的政治道路。
201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