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花生

记述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有时就像茫茫大海上寻找一艘带有乌蓬的船只，有时就像荒芜野地里寻找一根尚未锈蚀的针，有时就像繁茂的树上寻找一枚漂亮的叶子。

其实每个人夜里或多或少都会有梦，不过有的人梦浅，就像白驹过隙，很快就没了影踪而已。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或防患于未然，我习惯性的在枕旁放几页白纸和一只笔，这样梦醒过来方便记述。当然也有记述不下来的时候，梦确实梦了，却怎么想也想不清楚梦发生的过程和内容，有时不免懊恼自己，心想再梦一会儿或许就好了，但这和熬粥不一样，和时间的长短没关系，梦醒时分全凭天意。

昨晚的梦里我竟梦到花生，说来怪有意思的，就是我们常吃的花生，但小时候，我们是不能经常吃到的，正逢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干果、粮食都很缺失，有点花生都属于珍稀食品，我梦到自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可以吃到。母亲围着家染的蓝布头巾在厨房准备年货，一边在一个锅里炸油条，一边翻炒另一只锅里的葵花子和花生。

花生的香味尤其扑鼻，我穿着草绿色的新衣服，好像小时候的打扮全和军装有关系，扎一根小皮带，即使鼻涕淌淌的，也神气的很。梦里的景象似乎我刚从门外进来，可能放烟花鞭炮去了，小手冻得通红，悄悄藏在母亲身后，不时探出头来偷食锅里的尚未炒熟的花生，母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看见，这事要是放在别人的家里，恐怕会挨顿揍的也说不上……

对了，炒花生可是一件了不起的技术活儿，技术不好炒出来的花生会有股糊味，幸好母亲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她炒出来的花生来家里拜年的人都喜欢吃，每每临走都要抓一把带上……

我记得母亲在炒花生之前，锅里总要放一些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石头子的，这都是我和母亲在

小河边一一捡回来的，母亲说这样炒花生就不易糊了，还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昨天是M说起花生的，M是湖北黄冈一所小学的语文教师，很喜欢我的诗，没事我们就在

QQ里聊一聊天，我问她在干什么呢？打字这么慢？

她说她在剥花生吃。我知道我梦里梦见花生和她的QQ聊天有关。也许她吃的是盐煮花生吧，

但我愿意往炒的花生那里想。我喜欢她吃的是炒出来的花生。

她说到花生，我就梦到花生了。

其实我不喜欢现在街上卖的那些花生，总感觉没有小时候吃起来香。小时候吃什么都是香的，不经意地吃到一粒小石子也香。

我和M说，我们小时候经常拿花生打赌玩。

她一定很惊异，屏幕上打过来一串问号？

我说就是猜花生壳里有几颗粒，谁猜中谁赢，就可以拿走输家的花生吃。

我说我们小时候吃的花生最多的有六颗粒的。

M笑着说，听都没听说过，我们湖北只有两颗粒的花生。

我说我们这边好像是山东产的大花生。个大。像个小元宝。

M半天没说话，估计又吃她的花生去了。我闻到一股花生的香味。

我在梦里居然还梦到曾学过的一篇课文，许地山的《落花生》，父亲说：“花生的好处很多，有一样最可贵：它的果实埋在地里，不像桃子、石榴、苹果那样，把鲜红嫩绿的果实高高地挂在枝头上，使人一见就生爱慕之心。你们看它矮矮地长在地上，等到成熟了，也不能立刻分辨出来它有没有果实，也必须挖起来才知道。”

——张后/著《我的一千零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