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十日谈》({dy}天)(1)(作者:黑星人)
2003年3月,春运潮已缓缓退去。三峡,将因发电站运行而提升百米水位。届时,千年险峻的三峡风貌不再。来往上海与重庆的“申渝线”,也因乘客人数急居减少、亏损严重,停航的结局就在眼前。
为揽三峡{zh1}美景,有十个来自不同岗位的男人,带着这种想法,上了停靠在十六铺码头的“江渝轮”,他们正巧都入座三等舱。
17点,轮船准时起航。二小时后,船出吴淞口,驶入茫茫黑夜下的长江。这些原本互不相识的几个人,为打发时间,互相间自我介绍起来。靠门坐的是一位喜欢写诗的未成名诗人,他的话语特多;也特幽默。他的手里拿着前苏联女作家尤里娅·沃兹涅先斯卡娅写的中篇小说《女人十日谈》正与他上铺的一位做IT生意的小老板交流着读书心得。
未成名诗人性格确实活跃,就短短几个小时,已与其他几位混得相当熟了,如同多年未见面的朋友一般,无话不谈。未成名诗人终点站是重庆,其他九位也是。
此时,未成名诗人突发奇想,说:“哥们!《女人十日谈》其他几位看过没有?它说的是产房里十个女人每人每天讲一个故事,十天讲了一百个故事。我想,为打发船上八天枯燥生活,我建议各位每人每夜讲一个故事,如何?”
大家都叫好,都说这建议不错。不过,女人把“初恋”看得很重。故,《女人十日谈》一书以“初恋”为{dy}天故事主线,而男人把“创业”看得很重,男人们讲故事就应该以“创业”内容为开场白。不管精彩或不精彩,只要是亲身经历的事,都可以讲一讲。
{dy}天:关于男人创业的故事
故事之一:
小老板的位置最靠门口,轮到他{dy}个讲,那就开讲吧!
故事应该从九四年一月说起,当我向原单位递交了辞职报告的第二天起,正式下海进入了IT领域。刚开始是两个人合伙搞,后来又追加了三个投资人。95年,合作彻底失败,我毅然买下几位合伙人全部股份。这股份是几台破旧样机电脑和一大堆没能及时卖出去的过时配件,还有一些包装盒压扁的耗材。
经营部搬迁,我改行批发起复印纸、打印纸、传真纸,并以此为公司主业收入。选此的理由只有一个,那是因为这些厂家愿意供货给我代销,隔月结账,不用我自己垫一分钱。我以为这是老天给我的发财机会,拿着{dy}批营业款,我就兴冲冲到报纸媒体上大做广告,开起了全市{dy}个办公用纸超市。说{dy}个,是因为其他销售商只卖一二个品种的纸,而我什么牌子的纸都有,号称上海滩纸类大全,就是“上海工业批发市场”那里纸的品种也不及我多。
为求巨大的轰动效应,我委托邮局印制了几万封广告明信片,向全市各行业、各单位“地毯式”地寄发。每过三天,就是一麻袋的广告片送往邮局。邮局认我们为xxxx袋懒得打开点数,总是由我们自己说邮件的数量。但我觉得效率太低,我便在几个私人组办的《商品信息报》上做彩色封三广告。做一次收费一千七。事先说好是“彩色”的,结果刊物出来,只是在我的黑字广告词上划几条彩色的线,就算是彩色的。简直是糊人!叫人去论理,说是加入会员就能享受更大的优惠政策。我遵照批示,汇出了二千四百元的年费。结果xx还没收到,那小打小闹的编辑部却散伙走人了,气死我。
我心不死,动用账上全部资金,借座于上海万信公司所属的整个铺面大厅,独自一个人扛起大旗。“上海市首届奥菲斯办公用纸及设备用品展销会”在我的一声命令下,大喜大洋地召开了。不说在其它媒体投钱,光《新民晚报》做通栏广告就扔下了一万二千元。上海纸行的龙头老大都来参加了,交通要道上拉着醒目横幅,礼仪小姐上身穿漂亮的礼服,下身穿脏兮兮牛仔裤(说是早上睡过头,怕影响我开张,在家来不及换裤子了,这上衣是随手从橱里拿的),她笑容可掬地站在店门口。所有这一切兴师动众的举止都要掏钱。到展销会结束结账时(参展客户的钱都汇入该公司的账户里,而所有的开销由我先垫付着),偏偏万信公司的老板不见了。几经打听,这位从外省市聘来的老板又逃回到外地去了,他的女财务兼秘书也跟着一同失踪。我要上诉!可我这是小数目,向老板xxx务的有一大帮,还有银行来的同胞。
台湾设在新加坡的纸业大亨金光集团觉得上海是一个用纸潜力很大的市场。于是挥大师进军大陆市场,动用超亿元的资金在苏州开厂。负责上海地区复印纸销售的专管员拉我去吃饭,说我这个人信誉不错、口碑也可以,愿意大力支持我。
新牌子虽然原纸材料很好,但在上海毕竟是新面孔没市场份额,而厂商的广告力度又没及时跟上。没法,我只好与朋友先掏钱,一边投入广告费用一边销售。厂商为了尽快占领市场,把批价再下几个点,亏本销售,但条件是必需现结。一包A4复印纸与其它渠道进来的纸批价相差五元之多不说,纸质更不能同比。由此引发了全上海纸商们带着现金一卡车一卡车疯狂提货,我也叫了一辆大卡车回来。
没出十天,厂家仓库一空(有一种说法是厂家急着拿这货款还银行到期的xx)。不久,厂商宣布所有纸制品全线涨价,而且涨幅不小。销售商纷纷忧虑,而其他生产复印纸的厂家则得意,因为他们已经用自己的纸箱包了“金光”的纸,大卖特卖了。
又是不久,厂商再跌价,商家们又是一阵开心,大量吃进,然后厂家又是再涨。这样涨涨跌跌,全市的经销商们都受不了,没有一个人愿意再做厂家代理,纷纷回头重拾自己原有的品牌。但为时已晚,几乎所有的直接用户都不答应。用过了好纸,差的纸怎么也不肯用。商家们觉得卖“金光”纸不赚钱,不赚钱就不做。有些精明的用户就根据纸箱上的电话号码打电话给厂方,厂方销售处接到电话全军出动。不!是全市出动。
我跟着退出代理。算一算,扣除运费、广告费用和一些死账,居然没赚什么钱。这不是主要的,我的客户纷纷脱逃了,除非我给他们的价格与原来一样。我做不到这点,但“金光”的厂方能做到,他们趁机大举而入了。我的重头单位基本上成了他们厂方“俘虏”了。忙了几年不赚钱,没信心再干下去。那些厂商同样没信心,纷纷向我收回压货款。于是,我决定改变投资方向,去拓展电脑维修业务,全面放弃纸类的批发。
我说过,我对电脑技术不熟悉,聘来的年轻技术师技术高明,但这小子脑子也一样高明。背着我开点小差不说,上班经常迟到。说他几句,总有一百个理由回答我。想一想,只要能把我交待的事做好,我也就得过且过,管它眼睛有大有小了。就是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偏偏这小子得寸进尺,自恃有一点技术,工作吊儿啷当、一点也不专心。那一次,我带他去一个比较远的单位联网。工作到一半,他说要去厂对面的小店买包烟。好长时间才回来,{dy}句话就是要我也去小店一次(什么时候他是老板我是伙计了)。说是刚才看中了小店里的一位女孩,现已搞到小店的电话,想打电话约她出来玩。并让我无论如何在他打电话之时,去小店里看那女孩子的脸部表情。真不象样!那女孩在电话里明确说自己已有男朋友了,而且连说三次,这小子才死心。不过,嘴里还是不断叹气、不断责备我,怪我不早一点让他来这里干活。
没出一个月,这小子还是谈起了朋友。谈女朋友我无权干涉,问题是一谈就同时谈两个。一号种子白天安排见面,二号种子晚上见面。整天想着如何{zj0}统一安排,把我的日常工作安排扔一边。每回我叫他出去修电脑,他总要背着我,偷偷带上“一号”。不知情的对方用户单位还以为我们公司兼开婚介所的了。
有时没外出,“一号”就会找上门来,在我的店铺一坐往往就是大半天,吃罢中饭才怏怏离去。我说这小子,他却理直气壮地回答说:“这不是蛮好的嘛,弄个美女坐在店铺。多少还能增加一点人气。”
那一次,“一号”闻出异味,觉得男人三心二意,闹情绪不肯去上班。怕单位领导说话(不是怕扣奖金),这小子居然把电话筒递给我,叫我压低嗓门,冒充女孩的父亲,给女孩单位的头打电话请事假,亏他想得出来。
终于有{yt},“二号”得知了此事,她一点也不责怪自己的男友,而是说要给不要脸的“一号”一点脸色看看,地点就选在我的店铺里。怎么?我的店铺是决斗场!要拉头发、咬手腕打架,请离我店铺远一点。否则,无论哪一位战败者,一定会坐在我店门口嚎啕大哭,岂不要引来一大帮不明真相的人包围我店铺,弄不好“
此时,这小子连忙对我说:“不行!要出人命的!”话语还没说完,人飞一般地走掉了。正好有个客户抱着一台电脑来修,听到他嘴里一边叫着“人命”;一边飞奔而去,客户不明真相,说:“既然人命关天,那我明天再来修电脑吧!”
当然,客人第二天再来时,已看不到这小子了,我让他永远回家了。说这些,对我来说还不是触心触肺的事。我{zd0}的痛楚在于九五、九六年,那是我人生最多事、最灰暗、最苦难的一年。在这之前,我活了这么大还从未体验过被人落井下石的味道。
那年,我正大举外债,盲目向外开分店。以年利率25%融资了十万元,然后大举做广告。一个马路墙头广告六千元不算多,再叫外乡人利用早晚时间在马路的墙壁上用涂料涮了十幅白底蓝字大海报,一个海报一百元,十个一千元。工商部门当然不是吃素的,行动不落后,立马用像机把海报拍下,根据海报上的电话把我叫去,拿着照片问我拍得清晰不清晰。果然是十分清晰。清晰就好:罚钱,{zd1}起板一千元,没讨价还价余地。
我没当一回事,挥金如土,四处游玩。与我搭档的那位,说好负责管理门店经营,可他总是不到岗。于是仓库没专人管,营业款根据门市小姐口袋里的钱登记,掏多少登记多少。月底从不盘账,年底也没总盘数,大家稀里糊涂过日子。
那时,我的运气倒霉透了,卖了三百张盗版软件光盘被检察院罚三万元(检察院也管这事是那个时代的特色,上海滩卖盗版光盘软件的何止是我一家)。那时,公司里的那位搭档趁机背信“弃义”,拐走我的人马,还“拐走”我其中一个银行里的全部资金。公司里就剩下一个女业务主管和我,女主管已是无业务员可管。愣愣地瞧着手中一大叠债务单,我无言可说。算一算,这几年白做不算还倒欠外债十几万元。
天哪!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对于一个工薪族来说肯定是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公司已是资不抵债,生意也一落千丈。只要眼睛一闭上就要担心受怕,一听到桌子上电话铃声响就要心惊肉跳,那是一种什么滋味的日子啊!
那时,我的心态要有多坏就有多坏;那时,我xx体会到一个破产资本家为什么要在绝望时候选择跳楼xx;那时,我真正感受到落难者的日子不是一个男人过的日子,要有多低低落就有多低落,除了忍气吞声还是忍气吞声;那时,我恼恨进入商海;那时,我发现我的经商思路出了大问题。
所有这些滔天的过错不是别人对我犯下的,而是由于我自己混账一手造成的。我一边挖着泥土,一边流泪给自己下葬。悲痛啊!男人{zd0}的悲痛莫过于发觉自己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只剩一口气、行将坠落深渊、却还不敢回头看一眼的人。
债主们见我落难纷纷上门来xx,消息比路透社的传播得还快。我没有一百个理由指责他们急吼吼的表现;而他们同样没有一千个理由对我调低25%年利率的可能。其中一位女债主还要聪明,我是用我的银行支票还钱给她的。她居然向我提出要把支票xx的三天时间也算进利息里。还有一位更是变本加厉,欺我借条没写清楚,一定要我将利率乘十二个月,活生生多拉了我二个月的利息。这些债主想钱想疯了,管你哭天哭地、骂爹骂娘,就是只认人民币。这个世界怎么这样变味?假如我要是宣布破产怎么办?但是又有谁来管你落难不落难的。不还钱,法庭上见。
我说过,我这个人重信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叫自己做坏了生意,砸坏了吃饭的锅。我这是自作自受啊!我将一大半瓶白酒灌进肚里,然后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记耳光。我醉了,不!我醒了。我用我近乎绝望的手抓向沉闷的夜,大声地叫道:“我要活下去!我要比别人活得更好!”
有人说:“失败怕什么?什么地方跌倒,就在什么地方再爬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话没错,可做起来真的是那么简单吗?试想,这个社会,无本经营已是很困难,更何况我是背着一身重债。如此,我的日子注定不好过,这头有盈利马上要还那头讨上门来的债。这种感觉很昏沉、也很麻木,一片漆黑,没有跌过大跟头的人是不会有这种“昏沉”和“麻木”的感觉呵!我就像在长关路上的流浪人,不知何时能看到尽头。诗人晏殊曾作诗道:“天涯地角有时尽,只有相思无尽头”。此时我的感觉是:“天涯地角有时尽,只有还债无尽期。”
欲哭无泪,欲翻本却无资金,我只能痛饮自己酿下的这杯苦酒。没人来安慰我落魄的心,也没人听到我在小屋里低声吟唱:“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将上下而还债。。。。。。”
有道是:“人怕落荡,铁怕落炉”。我没倒!男子汉不相信眼泪,就像IT 市场不相信眼泪一样。我必须站起来面对现实,我不站起来就说明我是一个无用的懦夫。我不能倒在别人冷嘲热讽的目光中,我也做不到就此结束在IT市场萌生的梦,就像京戏《白毛女》中喜儿悲惨地唱道:“我要活!”说这话有些可怜,但我已顾不上脸面了。我与喜儿一样要活下去。我开始重新做人,不管是一个可怜的人,还是一个没面子的人,只要不是死亡之人,就要顽强地生存下去。我努力寻找和总结我在商海中的弱点和失败的根由。痛定思痛,我猛然发觉我以前经商太浪漫、太理想主义了。作为经商前一直是动笔杆的我,因为过多地对他人信任和管理上过多地放任,还有对IT 市场种种的过于乐观,才导致一连串失误出现;也导致我的企业大溃败。
经过几年努力,我终于奇迹地活过来了。说“努力”语气轻淡了些,其中“惟有夜来归梦,不知身在天涯”的辛酸感觉只有落难者才能深刻体会。没人会想到我曾口袋里捋着{wy}的十一元钱“打的”去送货,到了对方单位门口看到计价器快往十二元上跳了,赶紧叫停车,再借用对方的三轮车把货拉进去,然后走着回公司。再有,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从一位友人家出来,末班公交车已开走。想“打的”,摸摸口袋只有九元钱,只好走着回家,所有这一切不是我的光荣史,而是我的自作自受呵!在我有钱的时候,曾经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人民币当桔子皮乱扔一地,眼皮眨也不眨。现在回想起来仿佛是在做一场噩梦呵!我不禁要失声大叫:“那是我挣来的人民币,我的血汗钱啊!”
故事之二:
轮到未成名诗人讲故事了,他说:“小老板讲的故事让人听着心酸。这故事告诉我们,‘把握’很重要。因为明天的路还很长,如果不好好地把握自己;把握今天,明天还会走老路;还会犯同样的错误。今天我要讲的创业故事是。。。。。。”
(文章待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