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落村庄
这时候,雪,总是压低老屋的帽檐
这纯粹而无声的轰鸣
洗浴着
垂首地面的千沟万壑
在饥饿的肠胃内部,焊住昼与夜的接头
故乡的玻璃窗,透过祖父角膜里
一层模糊的云翳,还在向远处张望
飘零的恍惚前世,铺天盖地的
出殡灵幡;是谁握一把悲鸿
撒一路僵直的喜悦
将昨天的记忆,按进年终宁静的土坑
◎ 雪花的温度
在我被压弯的骨骼里,传出
脚步走在冰雪上的声音
月光涂在雪地上,雪更加苍白
我摸到了,故乡断气后的温暖躯体
一些人回首的视线,是另一些人
出发的方向
温暖的铁轨上,传来
故乡临终前,颤抖着嘴唇
而没有发音的遗嘱
归途,在心跳的间歇里塌陷
搅拌机,混凝土,和拔地而起的
故事,都挂在耕牛萎缩的睾丸上
◎ 从雪抵达雪
为了从这一场雪出发
我走弯了,抵达另一场雪的路
燃烧的目光,穿过灰烬
前人温暖的脚印,早已被风掀走
枝桠上游荡的鸟啼
喊醒月色下,陨落的星辰
正月的讣告还在腊月的墙壁上贴着
外乡人裹紧大衣内仅存的体温
从雪抵达雪,量短了
生与死的距离
火车里黑压压的幽灵,被奔驰的棺椁
送回出发前的一场雪白的丧事
◎ 梦里的天使
沿宽大木板床,涉足而来
你触手冰凉的肌肤,呵在耳边的唇语
悠然跌进我荒诞的梦境
如果你不肯离开,我就在睡梦里
选一块自己的领地安眠
那里,比裹尸布还苍白白夜空
悬一轮漆黑的月亮
一切都无从开始,无从在最浪漫
的相会里溶解
我的手比你的目光还冷,比你的
幽魂还冷
比聊斋更冷
一道闪电劈开诞生时的啼哭
一声炸雷,死死焊住梦的大门
◎ 面对雪花,学会感恩
我窥见的程序是这样的:
把一个呼吸掐住,窒息后,再喷洒
观音的圣水
一生普降大雪的人,手里
拎着苦胆
在北部湾海面喊化坚固的盐田
我的身世上积满各种雪花的
沉重色彩——
白的汗渍,黄的泥沙
绿的原野,以及黑色的固体火焰
面对一场致命的覆盖
我弯下腰来,感恩
泪腺里滑下两道侏罗纪的冰川
◎ 走丢的人
我抡下斧头,用力甩出一道
弧形闪电,劈开木柴里故乡的年轮
花纹里,古老的唱片停止了xx
但那些车辙,还在茫茫的雪野
向最初的土地打转
我能听到远行的人,用吱吱的脚步声
走过记忆的终年积雪
传递回眸的暗语
又一场雪包裹住村庄,那些
再次踏入年轮的脚步,沉默无声
走丢的人,再一次掉进炉膛红红的火苗
雪,终于化成火,终于在茶壶的顶部
用跑调的民歌,腾起,一飘即散的云朵
◎ 集体出走
这是故乡记忆中的个人回味——
我把头仰起来,准备叼住
异乡的六角形飞镖
但当一片雪花吻上我的唇
被抚慰的xx
更灼热了
这是集体出走之后的一生
大雪纷飞,彻骨寒风从脚掌吹进来
又从头顶吹出去
我看见蜜蜂僵死在雪地
它的梦,还在寻找五月槐花的
淡黄色芬芳
雪花的温度,就在这一刻
回到一缕幽魂饥渴的嘴唇上
◎ 雪人儿
落一场停止我脚步的大雪吧
落一场,抵达内心的大雪
我并不担心海的枯竭
但这个世界,只有用一场大雪
才能掀起蓝天的一角
星空下,我站成前世今生的雪人儿
整理好五官,对接晶莹的骨骼
用风,抽出一丝丝温热
从一场雪抵达另一场雪的路上
我,从新诞生
背对着世界的雪孩子,守住内心
{zh1}的雪峰;我手持微笑
向远方的春天,化一泓温热的泪水
◎ 明媚的领域
那些离别的人,都曾在世界的
某个角落涕泣过,惟独我
在人群的冰冷缝隙,绽出笑容
我们在相聚之初便已离散
天有多长,你就有多远
但这样的离散,会经由一场雪
将两个天空对在一起
这个时代并不适合抒情,我将弃掉
所有的思想,回到最初的晶莹
任凭季节变换,我会在心中
为一株芳草,留一块
最明媚的领域
有了你的一片绿叶,我把手伸进腊月
便抚到了整个春天
◎ 走多少路才能够回到家
云朵的沙滩上,阴影慢过来
楼角划开蓝天的肺腑,风中的话语
用垂首奔跑,一珠桐树
高举一面旗帜造反,不久
便就义了
那是行走在泪水上的一条路
用一只鞋就可以渡过去
如果泪水后面是微笑,那波浪上的人
就可以去山顶,把心安进
静止的月色
铁门打开了。声音却被关闭
关门人的背影拓进雪白的墙壁
拓进身后苍茫的雪野
走多少路才能够回到家,才能
问一下你的寒暖,才能被你慎怒地
锤上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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