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是一种恐怖

◇衙外

真实是一种恐怖，更多的时候，我们都是生活在自己为自己营造的梦境里。

《铁西区》近600分钟的现实“素描”，分“工厂”、“艳粉街”、“铁路”三段，每一段都以极端的真实，来压迫你的心脏。我听说，该片在北京某高校首映时，居然引起部分影迷的生理反应——呕吐。只是这种呕吐不是因为片子烂，而是首先由于它太长，一口气看完难免头晕目眩，大脑缺血，其次是因为它过于真实的场景，让人太接近自己的内心。

我没呕吐，我是分了几个夜晚陆陆续续看完它的，也许是冬天的缘故，我看它的时候始终觉得冷，冷得要命。我是以一种很平和的心态来看这部片子的，以很平和的心态看他们挣扎、骂娘与取乐。我以很平和的心态来接受现实，或曰真相。

《工厂》里呈现的不是一家工厂，但每个厂子都濒临崩溃边缘，生产在半停顿状态。工人们在混日子，但在混的同时，则忍受着高于标准几百倍的分尘和有毒气体，他们更多的时间都是在休息室里聊天，下棋，甚至漫骂、打架。他们像一群行将就木的蚂蚁，但他们却唱“走进新时代……当家作主站起来……”看看卡拉OK屏幕里的波澜壮阔，再看看他们身后，你或许会想哭。

我没去过沈阳，但听过艾敬唱的《艳粉街》，我还记得MTV里的一些镜头，比如那烂砖垒成的厕所。片子里呈现的还是这条街道，还是那样的厕所，一群《工厂》里唱卡拉OK的中年人的后代，也就十七八岁吧，他们比自己的父辈还要百无聊赖，他们在灰暗、积雪的冬天恋爱，嬉闹，做一些很茫然的梦。如果说《工厂》是失落了希望，他们的希望则是被断绝了。一个长辈说：“社会他们进入不了，反对也反对不了。”我理解这意思，那就是既不进入，也不反对，只剩下忍受。

《铁路》围绕一对生活在铁路边的父子的生活，他们住在简陋的小屋内，为火车班组服务，时常捡点货物维生，他们木然地就来到了新的一年，我们叫它为“新世纪”，他们听不出这一分、这一秒与前一分、前一秒有什么区别……

关于《铁西区》，我抑制着自己往深处挖掘的冲动。我知道挖下去，我也将失去区分这一分、这一秒与前一分、前一秒有什么区别的能力。

哦，忘了交代一句，郑州有个蜜蜂张，正巧，它也在铁路的西侧，跟《铁西区》一样，它也正在“走进新时代”——郑州火车站西大门的开通，将改变这里的一切。

(原发于2007年12月1日yahoo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