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仆仆,风尘仆仆的我终于还是看到一扇门,一扇桃形的红红的门,我终于还是走到那扇门前,那扇桃形的红门前,我来不及深究门为何有桃形的,更来不及拍去衣服上也许永远也拍不干净的尘埃,我就迫不及待地去推门。 门虚掩,一推,开了,可我止步了,因为我无法走进去——那墙上有桃形门的绿木屋已没有我的立锥之地,那屋里堆满红豆,垒至屋檐,垒至门槛,我想进去,想进去歇歇,那怕是一柱香的功夫。在漫无边际的旷野,只有这一间小木屋。于是我把所有的目光集中在这间屋上,隐隐约约中有一种道不明的感觉:这屋可能与我有什么瓜葛,但我又不知究竟有什么瓜葛。我只有进入这屋,我决定把里面的东西搬出来。 于是我开始干活,马不停蹄地埋头苦干,几个来回过去了,门槛后似乎腾空一小块地方。我更马不停蹄,又几个来回,不知何故那小块空地又不见——刚才腾空的地方又被红红的豆堆满。只见那些红豆身都赫赫烙有长长深深的指甲印,不用量,那定是我的指印,不信,你摸摸,上面还有我的体温呢!我赶快跑到旷野上,可野外也找不到刚才搬出来的东西,它们又回到屋里,静静躺到原来的位置,正似笑非笑哩! “我就不信邪!”沮丧之余,我又继续苦干。突然屋里竟有声音在笑斥:“小伙子别傻,星星怎么搬得走。”可我连听也来不及也不想听更听不进去,我搬呀搬呀,我一定象夜搬走睡眠钟摆搬走时光般把那些东西搬走。我马不停蹄、衣不解带,搬呀搬,终于有{yt}我感到有点不对劲——动作慢下来了并且那屋墙似乎也不那么绿了。我还是搬呀搬,可那些东西不但不见少,反而更多了,撑得那屋子象快胀破的气球,对那些东西,我不知是疼还是骂——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喜还是该悲。 突然,那屋子又有声音在飘,这次,我清楚地听到那是一声好沉好沉好苍老好苍老的叹息:“哎!糟老头,你是何苦,你还在那干啥?”我左瞧右看,前寻后觅,四下里根本没人,更无什么老头。于是我好心地问:“喂,老大爷,你的眼睛看不见?”“不,还没瞎。”“那你的脑子一定有问题吧。”我试探着问。那屋有些不耐烦了:“不,我不疯也不傻。”谁会承认自己脑子有毛病。我把定他的脉,但还是想再逗他一下:“那你叫谁糟老头。”“叫你呀!”他未加思索,话便冲出口。我火了,“你叫我什么?疯老头。”那屋拖长语调反讥道:“糟——老头!”“你,xxx!”我举起拳头,气极败坏地说,“有种就给我站出来。”“我就站在你那儿!”那屋语气冷得结冰。我四下里一看,没人,便慌了:“在哪?你在哪?”没想到那声音缓和了:“别怕,老伙计,你抬头看看。” 我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那门抑或屋子的上方有一张脸,一张皱纹深得像老树皮、又好象在哪里见过的麻脸——我明白了门怎么是桃形的,因为那是心,一个人的心,一个白发苍苍真正的糟老头的心。“好象在哪儿见过,但我还是想不出是谁。”看着我一脸茫然,那人笑了,笑得连泪都出来了,“照照镜子吧!”话音未落,一面大镜子便珊珊而来。我上前几步,看见镜中也蹒跚着一个人,一个白发苍苍、弓腰驼背、身子几乎与地板平行的老头。近了,近了,那镜里也是一张麻脸,像粘了一层老树皮的麻脸,那老头是我。 不知何时,我已老泪纵横,我想把泪水擦擦,手好不容易抬起,却又无力垂下,两行浊泪像失事的机群坠向青石地板,摔了个粉碎,“星星!”有人分明看到那些象干松脂的粉末中有东西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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