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灯已经熄灭
谢谢网友的关怀和祝福,那盏灯已油干灯尽,于2010年元月六日八时十分已经熄灭,这对重病缠身痛苦不堪的他,是一种解脱。如果家人同意给病人气管切开,也可能拖延到春节后,但对他只有折磨和痛苦,毫无生存的意义。
ICU(危重病人监护病房)是一个烧票子可怕的地方,一些xx、护理和监护仪器,都是按钟点计算,每次到单位批支票交医院,都让我汗颜和不安,虽然离休干部医药费可以报销,但三万支票一星期就很快烧掉,也怪叫人心痛。ICU病房的功能,是延缓生命还是抡救生命?在医学界争论不休。己经花得够多了,回天无术,何必再延缓生命,把医疗资原,留给抢救生命吧!
四号上午。ICU病房医生打来电话说“用气管插管使用呼吸机已超过一星期,喉头水肿,已不能再用,痰不易吸痰,需要气管切开,请家属速来签字。”我答应就去,天哪!我竟一时迷失主见,忘掉初衷,下病危后,我迟迟不让病人转ICU病房,认为回天已无术,何苦在病人临死前喉头划上几刀,留个伤口?我马上给女儿打电话,她资询了同事,ICU主任说:“病人全身衰竭,已无法脱离呼吸机,他又有糖尿病,那种病房收的全是各种危重病人,xx特多,一个创口长期暴露在外很不安全,就算气管切开能延缓两个月生命,对病人又有何意义?”专家和我们想法xx一致。我赶到医院谈了家人的意见。医生表示理解,要我在拒绝手术的病历上签个字。
6号快八点时,接到医院病人不行的电话通知,一个月来,我收到三次书面的病危通知,可能是预感,偏偏头天晚上我把放在阳台纸箱的寿衣、香纸、鞭炮的袋子取出,放在客厅最顺手的地方,接电话后,一边拎着包狂奔医院,一边通知儿子,到病房时老伴已经死亡。医生仍围在挂着幔帐的病床边,使我惊呀的是,儿子也在其中,那天他工作较多,上班比往日早,冰冻使汽车玻璃朦昽一片、无法行驶,只好坐在车里放暖气,稍融后艰难擦着视线中一小块玻璃,耽误了二十多分钟,又遇上上班高峰的塞车,我去电话时,他正开到医院门前可拐弯的地方,神差鬼使使他很快赶到病房,给老爹送了终。
医生扒去他身上所有管子然后离去,留下母子二人,我劝儿子出去早餐,我一个人守着,医护人员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影响其他病人,说我年记大了,{zh0}到外面休息室坐坐,我说我想和他安安静静单独呆一会,见我不哭不叫,也只好同意,在ICU,半个月来每天只有半小时探视时间,一次只能进去两人,去的人多了,只能轮着进去。我们不久即将永远看不到他,七年来,我只去过一次新彊,从沒离开过他,他像孩子一样的依恋着我,一时离开见不到我,忙向保坶打听,我在他身边,他才有安全感,08年那一次住院,忙了大半天把他安顿好我才回家休息,第二天一早我去医院看他,他对我不停的笑,我问他:“好久沒看见我,想我了?看到我觉得高兴?”他一边点头边回答“嗯!”后来只要我去医院看他,眼睛从不离开我,病房主任开玩笑说、:“你们谈恋爱时,他也是像现在一样盯着你?”如今在他离开人世前,弥留之际,我卻不能在他身边,这真是我两人永远的痛。
当时只见他失去血色苍白的脸,拔去满嘴的管子、鼻管、及各种管子后,显得比活着时更安详,只嘴仍然圆圆的张开着,我用手往上托着他的下巴使嘴闭拢,发现下颌骨已经脱臼,半个月来胃管、气管插管把嘴塞得满满的,使下颌骨脱臼,如果这可怜的人仍能活着,以后如何进食?我一边手托着他的下巴,想让它复位,一边用心灵和他说话:“我们永远都爱你、疼你、想你,你已经解脱了,不要牵挂亲人,安安心心一路走好,xxxx会为好人敞开。”我沒有看时间,大概二、三十分钟左右,我们面对面单独呆在一起,但已是阴阳两隔,生者与逝者不断在谈话,在永别,不知他听到了吗?我不是用嘴,是心在说话,也许他能懂,但愿他能懂.
下巴托了那么久,一时闭了嘴,一搬动又恢复原样,遗体在太平间冷藏,下午远道赶来的亲人前去看他,太平间的师付用几个矿泉水瓶顶在下巴下方,第二天在搬进棺木和火化前遗体告别时,看到嘴是闭着的。
照原来的计划,不举行追悼会和告别仪式,不通知远近的亲友,不收礼金,广州堂妹从我女儿处知道此亊,她通知一些本家至亲,结果不请自来来了四位,搭帮高速公路和刚营运的快铁,四人均当天赶到,不能来的都寄来钱,害得我赶忙打电话给表亲,谈谈打算和丧事的安排,以免误会。.
我虽然一大把年纪,从沒经历过办丧事,不懂规矩,幸好寿衣、鞭炮,香纸蜡烛,亲友早为我准备好,不至于忙乱,一切规矩全听亲友的,但各地习俗不同,小地方甚至相左,我表示百无禁忌,但{zh0}在太平间、宾仪馆、墓地听师付们的,所以何时鸣炮烧纸、燃烛奌香、晚辈下跪,全听师付的指令,他们还指出,三天内办完丧事都是好日子,不用请人看日子,另一规矩是:离开墓地时不要回头.这两条规矩连我的高参们也不知道。如果有研究民俗的人,收集全国各族各地办白喜事的习俗,一定可以编成一本大书.
7日各路车在医院集合,9点差十分开车到很远的殡葬场,很宽畅的园林式的布局,当我们下车走到高大建筑中找到平安厅时,工作人员打开锁,大家进去后,揭开红绒布,抬开棺盖,老伴的遗体就停在厅中央的台子上,原来我们下车爬了几十级台阶找到平安厅之前,殡车早从地下通道把棺木安放在平安厅内。不需要纸做的花圈,一束鲜花放在遗体胸前,工作人员司仪,在轻轻的电子鞭炮和哀乐声中,来宾和家人绕棺与遗体告别,子侄们下跪,大家都不用说话,总共只有十多个人参加,仪式简短,气氛庄重,可惜儿子的学生负责拍照卻没有拍下来,当时只关注遗体都不觉查,直到仪式完毕离开出来后,书气十足的研究生表示要给大家拍照,才知道漏拍,真是哭笑不得,好的是家人都不在乎。
单位为他制作了精美讣告,有彩照遗像、生平、和老同事挽联、题诗。単位书记和医生做代表为死者送上{zh1}一程,从平安厅出来,儿女和部分亲友留下选购骨灰盒,交费和接骨灰;我们几个女同胞回家清理死者的衣物,除留几套给子侄外,全部焚烧,我原想留些好的,和轮椅一起送给养老院,有人说国家照顾那么好,谁要一你旧的,六比一,我只好服从多数,我翻箱倒柜见到他的衣就扯出来,让她们七手八脚装进大纸箱和进货才用的几个特大塑料袋里,当时有人评论:“那么多衣服,很少见他穿..”平时他只爱穿休闲服和中山装,不爱穿西装,病了七年,都是穿棉织品休闲服,好多衣裳都没碰过。
接儿女电话,他们的车,正开往公墓途中,要我们赶快去,公墓不远,就在市内湘江边,我们在公墓找个空地,刚烧完衣服,他们已经赶到,都觉得依山傍水的墓地不错,视野很开阁阔、隔江可以望到岳麓山和桔子洲头,但公墓在市内担心以后会拆迁,迁就迁,生前漂泊流离,死后还怕挪窝?
骨灰盒放入墓穴盖上土,墓前一束鲜花、一杯茶、几样供品,沒有哭啼号叫,却充满亲情,葬礼很快完成,顺水顺风,中午前就办完所有大事,三天后按习俗再去覆土。
本来可以选择水葬、树葬更简単省事的方式,我们只想给后人留个根,祖坟在此,生你养你的城市才是你的籍贯,以前填错了,你们不是从未去过该地的外省人。
亲友感到这次奔丧,轻松省事,不用守灵,不用赔哭。还对儿女说:“想不到你们妈妈那么坚强.”不是突发事件,全家早有思想准备,所以比较平静,女儿上次回来一次,回単位只上了两天班,第二次又匆忙回来,这次不会久停留,儿子年前就要出差,、,如果我哭哭啼啼不节哀,他们能放心能安心吗?我是个爱流泪的性情中人,但遇到棘手的事情从不流泪,这是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哭只能使那邦人幸災乐祸,却能使我年幼的孩子心灵受到更大的伤害,而孩子的爹也需要我鼓气。
治丧期间,五天家里不开伙,人多的时矦,就在附近馆子吃饭,后来都是儿子开车带我们吃各家的门牌菜。那几天无论事情大小,都有晚辈打理,我闲得无聊,本想写点什么,坐在空调房电脑前刚拿笔,不出十分钟,孩子们有事无事都要过来喊我几声,还不时有人推门看看,我无法动笔,只好作罢,过几天再说。
人客走后,我开始料理一些事物洗完所有的被子,儿子出差,兄妹躭心我一个人在家,打算请一位亲友陪我,被我拒绝。我独自在家,除电话外,无人干绕,我边写边流泪,尽情的让泪流下,也不擦拭,古人云“泪如雨下”一点不夸张,只是泪水比雨水下得大而密。
悲伤从我的笔下、泪中部分流失,待收笔时,我轻松了许多。
这篇博文早就可以发出,只因电脑出奌故障,不能上网,推迟至今。
英语家教时,两个乖孙孙给她们爷爷的礼物。
讣告中,老同事题诗作挽联。
离休后,仍在工作室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