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之死
光的父母来了,一共来的还有一位和他母亲情同姐妹般的好朋友,房间不够住,我让光来我这里住。他在我这里只住了三个晚上,每次来都是临睡的时间,来了,我们就上床准备睡觉。躺下后,关掉灯,两个人在黑暗中闲聊,聊到有睡意时就不再聊。
其中的一个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奇怪的现象,让我很吃惊,甚至可以说是恐怖,而我在做梦时,光却在我身旁酣睡。
梦是这样的:
我睡在老家的炕上,头朝外,我像是在夜里自然睡醒,盖的是被子,那就说明是冬天。灯是亮着的,家里用的灯泡只有十五瓦,为了省电,房间里昏黄不明,一看就是生活比较拮据。父母在睡觉,至于我哥和我姐,没有印象,但我能确信的是他们还没有各自成家。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看到了炕下墙壁上挂着的蓝色钟表。
这块蓝色钟表,椭圆形,是母亲让邻居家一个我叫叔,年龄比我哥大几岁的青年帮忙买的,家里人对买表这种事都不懂。这个青年腿脚不灵便,从小患有小儿麻痹症,但他人缘很好,人也聪明风趣,后来可惜因病去世了,去世时还未到而立之年。他帮忙买的这块蓝色钟表,我们家用了几年,后来坏了,便换成一块红色方形的钟表。换表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至少念高一了。也就是说,梦里的我也就十六七岁的光景,还是个少年。
钟表在夜里的声音很响,那秒针以一种恒久而匀速的“滴答”声在夜里不紧不慢地走动,一圈,一圈,又一圈。白天是不容易察觉的,太吵闹,看表也只是为了知道时间。夜里就不同了,一切没有声息,即便有打鼾声,也没什么影响,那声音非常清晰、响亮。当我下炕小便后,习惯性的会瞥一眼钟表,看到秒针在蓝色表面上一小格一小格的走动,觉得时间就是这样在一秒一秒地过去。偶尔也会感叹道:一分钟挺长嘛。
一般夜里我小便后不用我关灯,父亲会关,他夜里似乎很灵醒,我一下炕,他就知道。他睡眠不好,不像母亲,夜里睡得比较实,不容易被干扰。
我躺在枕上,脑子很清醒,听到钟表发出清晰而响亮的“滴答”声,习惯性的扭头望过去,“天哪!”我几乎惊叫起来。但见那墙上的蓝色钟表,此时拉长了形状,柔软得跟面片似的,像是要掉下来,可秒针还在“滴答滴答”的响!
我一下子从梦中醒过来了,脑海里那个蓝色钟表变软的情形清清楚楚,真是令人恐怖。感觉那样子就像是快要死了。我知道我为什么对一个变软的钟表感到恐怖了,我恐怖的其实是死亡。
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钟表已经变软,可秒针还在走动,变软的钟表意味着死亡,那么走动的秒针又意味着什么呢?是不死。死亡里面包含着不死。什么东西是死亡也停止不了的?这值得思考。哦,我知道了,钟表可以死,而时间是不死的,是永恒。人的物质生命可以死,而精神生命可以通过艺术创造实现不死,发出永恒的光芒。
房间里已经有些亮光了,我拿起手机一看时间,才五点多,还能再睡会儿,便不再多想,似睡非睡的睡去。身旁的光发出轻微的鼾声,看来他睡得很香,不知道有没有在做梦。
(西班牙画家.达利.永恒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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