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开始我的蓝色之旅
那天是星期五,更为具体的时间是下午5点12分,崔莺莺已经把工作台上的现金清点完毕,并把自己那只价值不菲的紫色挎包放在手边,做好了下班的准备。到xx了,大家都有这样或那样的应酬,下班的心情自然比平时迫切一些。可以理解。
对桌的张琴正专心致志的往脸上涂脂抹粉,偶尔抬一抬头,心照不宣地冲崔莺莺笑。知音似的。
亏她还笑得来?崔莺莺鼻子哼了一声,脸抹成那样,上台就可以跳钢管舞了。想着,崔莺莺心里竟冒出几分贵妇人的优越感。
再过几分钟,市行的运钞车就会来了。
透过钢制的隔离栅栏,崔莺莺眼巴巴地朝外面张望。营业大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取款或存款的客户。再往外看,就是幸福路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那乱乱纷纷的场面感染了崔莺莺,她盼望能马上听到运钞车的喇叭声。
今晚她有个约会,在一个温馨浪漫的地方,和一个施瓦辛格般强壮的男人。
不是她的丈夫张生。
崔莺莺的施瓦辛格是一名很有前途的警官。在男女作风问题不再成为前途的障碍时,都多人都乐于在情场上兴风作浪。警官也不例外。崔莺莺觉,一辈子不犯错误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的,况且,婚外恋也不是什么错误。
崔莺莺已经和张生分居三个多月了,准确地说,是分床而睡了。虽然她打心眼里厌恶那个古板而懦弱的男人,但她目前还没有离婚的打算。崔莺莺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女人,但也不是坏得无药可救。
墙上的钟已经把时间显示在崔莺莺眼里。5点15分。
怎么还不来?崔莺莺嘟哝着,把脸扭向张琴,哎晚上有活动没?
张琴往唇上抹着唇膏,漫不经心地说,哪有啊?
瞧那猴急的轻薄样儿,崔莺莺笑笑。她知道张琴在说假话,也不揭穿她。
崔莺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话筒那边传来儿子稚嫩的声音。
妈妈咪呀——小东西想撒娇了。
东东,爸爸在家吗?
爸爸带我出去玩儿了,儿子兴奋地说,买了好多衣服和玩具枪。
他人呢?
又出去了。儿子说,爸爸留了封信给你……
崔莺莺说,妈要晚一点才能回家,跟爸爸说一声,听话。说完把电话挂了
这时,营业大厅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走了进来。一件黑色的风衣,竖着的衣领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看到这个男人,崔莺莺心里顿时一紧,这人为什么戴着墨镜?正想着,男人已经像个幽灵一样飘了过来。
小姐,取款。他说着,从小窗口递进一张纸。
这人的普通话说得很生硬,好像是故意改变自己原声。
崔莺莺接过纸,下意识地瞥了那人一眼,然后才低头去看纸上的文字。
我有六发子弹,一瓶硫酸,请勿冒险,稍安勿躁,我保证你平安无事,将钱装入袋中,动作要快,别耍花样,否则毁杀不论!——绝症患者
崔莺莺的身体跟过了电一样,那张纸从她的手里落到地上。
张琴发觉了崔莺莺的神态感到了什么,正想伸手去按工作台下面的警报器,冷不丁发现劫匪已经举起了一只手,一只握着枪的手。
找死!黑洞洞的枪口像一张嘴。
张琴几乎要吓瘫了,感觉自己都飞起来了。
快!枪口又对准了崔莺莺。
崔莺莺已经缓过神了,她默默地接过劫匪递进来的手袋,开始往手袋里装钱。在枪口的逼迫下,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崔莺莺去年曾经参加过如何对付劫匪的模拟演练,她知道这时候如果反抗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因为劫匪有枪。眼下,必须要按劫匪的要求去做,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再伺机报警。崔莺莺故意装出非常害怕的样子,战战兢兢地把捆扎好的现金一沓沓往手袋里装。她希望自己的演技能蒙蔽劫匪,更希望此时有人能发现营业大厅里的劫案,及时向110报警。
外面依然是人群和车流,没有人进来。
本应出现在门外的运钞车这时还不见踪影。
崔莺莺在心里诅咒着,怎么人都死光死绝了?她把半袋子钱提起来,在劫匪面前晃了晃,就这么多。
不行!劫匪显然不满意,把保险柜打开!
崔莺莺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密码。
它知道!劫匪晃了晃枪,马上打开保险柜,不然我就开枪,1、2——
崔莺莺有些不知所措了。
终于,营业大厅外面响起了连续三声喇叭。
崔莺莺心里松了一口气,你他妈的终于来了!
劫匪似乎从崔莺莺暗喜的表情觉察到了什么,将枪口指着崔莺莺,用不容商量的语气命令,你!出来!快!不然打死你!
崔莺莺从侧门进入营业大厅。
劫匪窜到崔莺莺身后,左手臂箍住崔莺莺的脖子,枪口抵着她的太阳穴。
走进营业大厅的一共有四个人,三个押运员,一个市行的工作人员。
这四个人像往常一样走进了营业大厅。走在最前面的出纳{zx0}发现了险情。她吓得尖叫一声,转身朝门外跑去。三个押运员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其中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了枪,枪口一起指向隐在崔莺莺身后只露出半张脸的劫匪。
把枪放下!一个押运员大叫着。
不许过来!劫匪的声音更大,把枪放下,不然就打死她!
别乱来!押运员叠声说,别乱来!
成为人质的崔莺莺,看见押运员身后的那个人溜了出去,由于视线被挡着,劫匪居然没有察觉。此时,崔莺莺全身上下汗津津的,连裤裆里也湿透了。她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快要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了。那支抵在太阳穴的枪,随时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后退!劫匪吼叫着,快!不然我开枪了!
蓦然,崔莺莺觉得劫匪的声音有点耳熟,劫匪是谁?是张生!?不是。崔莺莺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崔莺莺太了解自己的丈夫张生了。那是一个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偷情却一声不吭走开的窝囊废,他敢抢银行?
尖厉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而近,是有人报警了。
一阵杂乱的响声过后,一大批荷枪实弹的xx出现在营业大厅的四周。现场气氛顿时变得异常紧张。由于劫匪有枪,并挟持了一名人质,xx也不敢轻举妄动。一名警官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大声喊话,命令劫匪释放人质,缴械自首。
欧阳——崔莺莺差点儿喊出他的名字了。
退后!退后!劫匪还在狂叫,再不退后,我开枪了!快!
为保证人质安全,几名xx退出了营业大厅。
全部退出去!劫匪开始数数,1、2——
在施瓦辛格的指挥下,xx们开始有序地往外面撤。与此同时,劫匪挟持着崔莺莺,背靠着墙面,横向走出了营业大厅。显然,这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劫匪。但也是一个奇怪的劫匪,他竟然不向警方提出离开现场的要求。
天渐渐黑下来,街灯次第亮起来。
在一堵巨大的石墙下,劫匪停了下来。
他背靠着石墙,和xx们对峙着。
他手里的枪,一刻也没有离开崔莺莺的太阳穴。
夜色渐浓,警方的包围圈又扩大了。但现场还是水泄不通。
此时的崔莺莺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眼前似乎飘起了漫天的雪花。
天色已经xx黑了,崔莺莺手脚冰凉,她感到了刺骨的寒意,潮水般的饥饿,还有不知道尽头的恐惧,这种感觉真的比死还要难受。
你打死我吧!她对劫匪说。
劫匪没有开枪,却开腔了,不要说话。一个非常自然的声音。
你是张生?崔莺莺听出来了,你真是张生?
没有回答。
就在此时,崔莺莺感觉箍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突然松了。
劫匪倒在了地上,他的脑门上有一个冒着血的弹孔。
死里逃生的崔莺莺再也站不住了。
在这个星期六的上午,阳光从懒洋洋照在病房里。崔莺莺躺在病床上,目光也是懒洋洋的。医生说她只是受了惊吓,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儿了。
她看见她的施瓦辛格捧着一束康乃馨走了进来。
还有她的儿子东东。
施瓦辛格把康乃馨插在花瓶里,好些吗?声音很柔和。
崔莺莺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儿子,到妈妈这边来,来——
儿子听话地走到病床边,默默地站着。
是叔叔接你来的吗?崔莺莺抚着儿子的头。
我不上学了。儿子大哭起来,他们说我是抢劫犯的儿子。
崔莺莺看了施瓦辛格一眼,但他却避开了。窗外,阳光一下子变得粗砺了。
崔莺莺一下子就明白了,昨天那个持枪抢劫、并把自己劫持了一个多小时的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张生!
——那个只会埋头写诗的男人。
——那个敏感的、懦弱的、不懂情趣、不会生活的男人!
为了你的安全,施瓦辛格说,他死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但你应该是知情者。
你们为什么要打死他?
他有枪。
崔莺莺闭上眼睛,她不知道说什么了。
感觉儿子往自己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崔莺莺睁开眼睛,是一张B5型打印纸,和昨天她接到的纸一样。纸上,只有一行潦草的字:
我决定,开始我的蓝色之旅……
在这张纸的背面,还贴着一篇不知从什么报纸上剪下的短文,标题是:蓝色xx风靡美国。大意是说美国纽约一名男子因欠下巨额债务无力偿还,萌生了xx的念头,但他没有勇气xx。于是这人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在公路上拦住一辆警车,并用一把仿真冲锋枪向xx们瞄准。不知情的xx举枪自卫,将这名男子当场击毙。文章结尾说,类似的“xx”事件,在美国已经成为轻生者的时尚。
张生在“蓝色xx”四个字下面划了一道横杠,并做了一则短记:所谓“蓝色xx”,指的是借助他人之手而达到xx目的的行为。
崔莺莺把纸放在被子上,从心里吁出一口气。
我们分手吧。她对施瓦辛格说。
已投稿到: |
|
---|